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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家血案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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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家血案(1)

錢家血案

暗紅的血水已經將牀上的棉被浸透,而後流到地上,凝固了一地

紛紛揚揚的大雪下了一整夜,厚厚的積雪給整座鄴城穿了一套白裝。

道光三年臘月初六的早晨,鄴城縣令陸尚德正陪着早起的夫人在後花園賞梅。這時候,師爺顧明賢神色慌張地闖進後花園裏來。儘管路兩邊的積雪已經被下人打掃乾淨,但是顧明賢腳底下的紅花石,仍差一點使他栽了個跟頭。

顧明賢跟隨了他這麼多年,陸尚德從未見他如此慌張過,料定縣城發生了什麼大事,問道:“師爺,爲何如此慌張?”

顧明賢瞅了一眼旁邊的夫人,面露顧忌之色,而後,他附在陸尚德耳畔耳語了一陣。聽完之後,陸尚德頓時雙眉緊鎖,神色也變得異常凝重。他顧不得跟夫人多言,便隨顧明賢匆匆離開了後花園。

原來,在初五之夜,媚江南絲綢行掌櫃錢祥林家發生了一樁離奇血案。錢祥林的妻子劉三娘被人殺害於家中,現場還留下兩具無名男屍。掌櫃錢祥林,則因爲到臨智進貨遲歸而倖免。

陸尚德調任鄴城縣令還不足兩個月,先前任濰縣縣令時,雖然也查辦過一些命案,但是像這等滅門的惡案還是第一次經手,因而他不敢有絲毫怠慢。

在陸尚德到達媚江南絲綢行之前,唐捕頭已經率官兵將命案現場包圍起來。街市上看熱鬧的人山人海,將地上的積雪踩得一片狼藉。

媚江南絲綢行的門面在整個鄴城也稱得上首等之列。臨街六間青磚青瓦的大屋,其中有五間一字排開,作爲鋪面,十分寬敞;剩下一間,則作爲賬房。在鋪面後牆正中是一扇紅漆仿屏風式的假門。推開假門,便是住宅和院落。因爲住宅左右各建有廂房,院落便顯得有些狹窄。兩邊廂房和正屋之間,有一道花廊間隔。花廊的選材用料,都是上等的雕花紅木,非常氣派。

正屋的中間兩間爲廳堂,牆上掛着幾幅字畫。而檀木几案上擺着綠石盆景和幾盆水仙,顯得古香古色。廳堂也有便門出入後面的小花園,花園四周的牆有_丈多高。廳堂東邊那間,是錢祥林母親的寢室,平時他的一對幼女都是陪奶奶一起睡覺。廳堂西邊那間,則是錢祥林和妻子的寢室。因爲在夜間經常盤點貨物,夫妻倆便將寢室挪到了賬房裏,這間屋子也就閒置了下來。

陸尚德將錢家的佈局細細打量了一番之後,徑直朝後花園走去。雖然花園裏面積雪很厚,但是仍能夠辨別出有兩串未完全被積雪掩蓋的腳印。他俯下身去,用手輕輕拔掉腳印上面的積雪,那兩串腳印看起來一大一小,覆蓋的厚度也不相同。

陸尚德輕輕彈掉手上的雪屑,朝賬房走去。一男一女兩具赤裸的屍體橫在牀上。男的好像還沒有來得及反抗,便被兇手一刀刺穿了心臟,血水一直流到了門外,在牀邊的小桌上擺着幾碟小菜,還有兩壺花雕,一把明晃晃的彎刀擱在一旁。然而,令人費解的是;還有一具男屍死在地上,口鼻流血,暴睜雙目,額頭上有一條兩寸餘長的像蜈蚣一樣的疤痕,煞是嚇人。地上則散開着一個包裹,一些金銀和首飾都浸泡在血水之中。

  錢家血案(2)

牀上的男女都死於刀傷,地上那具男屍沒有明顯外傷,倒像是中毒而死。接下來,驗屍官用銀針驗過酒壺裏面的殘液,果然兩壺花雕都曾被人下過毒。

陸尚德喚地保長進來幫忙辨認死者的身份,一直守在外面的地保長戰戰兢兢地走了進去。

裸死在牀上的那個婦人,是錢祥林的妻子劉三娘。而死在牀上的那個男子,地保長雖覺得有些眼熟,一時卻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暴死在地上的那個男人,地保長沒有一絲印象,他敢斷定不是本地人。

陸尚德安排購置六口棺材暫將死者入殮,然後又吩咐地保長速將那名報官的婦人以及跟錢家相熟的一些鄰居和親友召到縣衙,他有重要事情詢問。

回到縣衙,已近午時。

陸尚德看着桌子上那幾碟由夫人親手清炒的小菜,竟然毫無食慾。他在不停地踱着步子,一個接一個的疑問,令他感到百般困惑。從後花園留下的腳印推測,初五之夜,一定有兩個人先後攀牆潛入錢家。如果兇手是那名倒斃地上的持刀男子,那他爲什麼殺人之後,卻中毒在賬房呢?如果兇手是後來者,那對方又是通過什麼方式在酒壺裏下毒?如果兇手是謀財害命,卻爲什麼扔下那些金銀首飾而倉皇逃走呢?

他苦思了足足兩個時辰,仍沒有一點頭緒。此時,除了唐捕頭和幾個手下仍留守在錢家,顧明賢等人已將死者入殮,匆匆趕回縣衙,準備聽候陸尚德差遣。

恰在這時候,地保長帶着錢家的一幫相熟的鄰居在衙門外求見。陸尚德趕緊讓顧明賢將衆人請到後堂落座。

這一下子,地保長召來二十多號人,都是跟錢家有過交往的鄰居,而且地保長還給陸尚德提供了一個重要線索:死在牀上的那個男子,很可能是“宋洲戲班”大掌櫃楊德全的一個徒弟,名叫楊濟昌。地保長曾在“百合園”聽過他幾齣戲,旦角唱功十分了得。只是地保長不明白他爲何會死在劉三孃的牀上。

陸尚德微捻蒼髯,點了點頭。然後,他——問過錢祥林的那些鄰居。他們都認爲錢祥林和妻子劉三娘一個主外一個主內,夫妻之間並無過節,綢布店的生意也一直挺紅火。錢祥林是個頭腦機靈之人,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而且他還極嗜收藏古玩字畫,在鄴城古玩界也稱得上是個行家能手。衆人都沒有聽說他在外面有什麼仇家。

但是錢祥林有一個很不爭氣的弟弟名叫錢仲虎,外號“賭銀虎”。他年紀輕輕就染上賭癮,嗜賭成性。錢家祖上就是做綢布生意的,兄弟倆分家的時候,各分得一店鋪。兩年前,錢祥林的父母雙雙病故,“賭銀虎”愈加肆無忌憚,最終將所分家產全都輸在賭桌上。他的妻子一氣之下,竟抱着孩子投井自盡。錢祥林念在兄弟的情分上收留了他。可是“賭銀虎”仍然惡習不改,每天混在賭場裏面,有時候一連數日夜不歸宿,將哥嫂接濟他的那點銀兩都糟踐在賭場裏。

  錢家血案(3)

鄰居們還告訴陸尚德,在中秋前夕,錢家住進一個名叫林妹兒的青樓女子,她是祥雲社掌櫃馮滄海在“一品香”相好的妓女。後來,馮滄海瞞着老婆,花二百兩銀子將她從鴇子手中贖身,欲納爲妾,無奈,他的老婆一直不鬆口。馮滄海雖嗜好女色,但卻是一個典型的“妻管嚴”。他將林妹兒贖身之後,擔心老婆鬧事,因此一直不敢將林妹兒接回家裏。

祥雲社是鄴城古玩界的頭字號,錢祥林經常到那兒去淘一些青瓷和玉器,便跟馮滄海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有一次,馮滄海在請錢祥林喝酒的時候,就把心中的煩事說了出來,因爲他既擔心被老婆發現鬧事,又擔心林妹兒春心無束在外面勾引別的男人,畢竟她是青樓出身。錢祥林家恰有一間閒置的屋子,他見朋友有難,豈能袖手旁觀。於是,錢祥林就提出讓林妹兒搬入他家中寄住。這正中馮滄海的下懷,滿心歡喜地答應下來。

從衆人的口中,陸尚德對錢家的情形瞭解了一個大概。末了,陸尚德將那個報官的婦人和老杜頭單獨留下問話。老杜頭跟錢祥林家是遠親,靠燒炭爲生,錢祥林可憐他孤苦伶仃,便總是從他那兒買炭,時不時還會施捨給他幾文錢。因爲經常去綢布店送炭,他對錢祥林家裏情形非常熟悉。他也證實林妹兒寄住在錢祥林的正屋,而錢祥林的弟弟“賭銀虎”則住在西廂房。

那個報官婦人講述的經過,與地保長報官時所說的並無兩樣。她一大清早起來除雪,發現旁邊媚江南絲綢行的門敞開着,可是門前的積雪卻沒有清掃。她便進去喊劉三娘出來除雪,結果便發現了命案。

陸尚德問道:“初五之夜,你有沒有聽到異常的動靜?”

婦人臉上的恐懼仍未完全消盡,她尋思了一會兒,說道:“昨晚丈夫起夜,俺隱約聽到外面有嚎叫聲,以爲是野貓在叫,便沒有多想。”

他繼續問道:“大約幾時?”

婦人答:“約摸子時左右。”

將老杜頭和那個報官的婦人送走之後,陸尚德立即打發一名差役給“宋洲戲班”的掌櫃送信,讓他們立即派人去媚江南絲綢行認領屍體。

“大膽賊子,還想抵賴!初五之夜,從後花園翻牆入室,你做過何事?!”

天空中又飄起了雪花,陸尚德心中多少有了一點頭緒,他顧不得換衣,便跟顧明賢一起返回綢布店。死寂的錢家宅院,六口棺材被安放在後花園,在陰冷的風中,顯得異常恐怖。這時,幾名官兵從錢家的廚房裏找出兩盞燈籠,在陸尚德旁邊引路。他們先走進林妹兒寄住的房間,牀榻上的被褥凌亂地散着。陸尚德推斷,在案發時,林妹兒極有可能目睹過現場,而且她走得異常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