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二民間故事大綱

金二是村裏的赤腳醫生。記憶裏他的胸前常常別這一根光亮的三棱針。後來，村裏有了保健站，他就順理成章成了保健醫生。爲了便於就診，他一家人就搬進了保健站。

保健站是一座閻王殿改造的。大殿裏的佛像被搬掉了，肅穆的壁畫用白灰水刷了一遍，隱約能看到猙獰的鬼怪模樣。靠牆擺着一排櫃檯，櫃檯上瓶瓶罐罐擺了一大堆。側面靠牆是一溜中藥櫃子，每一個抽屜裏分出三四節來，抽屜外面寫着三四味中藥材的名稱。金二一家就住在南面耳房裏，低矮而狹窄。

那一年冬，一夜的西北風，掀房揭瓦，讓人心驚肉跳。第二天清早，有人去看病，奇怪的是，保健站還沒開門兒。平日裏，那金二可是早早的就門裏門外的打掃了，問候着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看病的着急，拍着門板大聲叫喊，他貼着門縫細聽，裏邊毫無動靜。今天的異常引起了人們的警覺，在徵得大隊領導的同意後，人們就把門板卸了下來，南房的窗簾還拉得嚴嚴實實。人們無論怎樣呼叫，裏面就是沒人應答，隊長就着急了，一腳踹開房門，就見他家四口人並排躺在炕上，一個個人事不省。

屋子裏十分憋悶，逼得人喘不過氣來。屋中間一個火爐開着第一個火圈，隊長用手一摸，冰涼的。快！打開窗戶，把人擡到院子裏。煤煙薰着了。隊長急得大喊。就衝過一些後生七手八腳把他們一家擡到院子裏。經冷風一吹，金二夫婦和小兒子逐漸悠悠緩過一口氣來，睡在下炕的大兒子擡出來就是冰涼的。

從那以後，金二性情大變。

孩子們都怕來保健站，金二並不打針，他們也不知道閻王殿裏曾經死過人，而是金二古怪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

時隔四十年過去了，鄉衛生院也在村裏落戶，蓋起了漂亮的小二樓，各種醫療儀器也非常先進。何況現在農民有了醫保，在這兒看病，只要辦理了住院手續，你花不了多少錢。來保健站看病的人越來越少。

昔年帥氣的金二不理會這些，七十多的年紀了，背已微駝，依然每週要更換保健站外牆上的黑板報，四十多年了，雷打不動。黑板報上應時令寫着季節性疾病的預防措施和中老年人的保健知識，每當有人路過向他問好時，他推推老花鏡，坐在高凳上哼一聲一聲便不再多言，繼續工工整整地書寫他精美的楷書，一絲不苟。

他看不慣現在的年輕醫生，動輒就用全套的醫療設備，一說就打針輸液，真是浪費資源。他秉承老祖宗的“望、聞、問、切”的醫訓，幾副中藥下去，往往藥到病除，而且一點也不貴。所以，保健站還是有點兒人氣的，老年人經常光顧，他們除了來看病，更多的是來消遣時間，金二這兒可是每年訂閱了很多雜誌，醫療衛生、農村新貌、教育動向、國家政策等等，老百姓關心的話題都能在這兒找到答案。

這天早上，金二醒來就跟老婆說他昨晚做了一個噩夢。他說他到一家人家去看病。突然，一顆人頭骨碌碌從身旁滾過。那人頭目瞪口張，恐怖至極。他說，你摸摸，我這剛醒來，身上還是溼漉漉的一身冷汗。老婆懶得理他，常常這樣神神叨叨。金二嘴上這樣說，早晨忙了一會，就把噩夢這樁事忘在了腦後。

早飯後，村裏張老漢家兒子來保健站，請金二到家爲他父親看病。金二二話沒說，收拾了東西揹着藥箱就跟隨他出去了。到家一搭脈，便知是張老漢偶感風寒，拿三棱針點過十指，開了中藥，要他服三服看看再說。

誰知第二天一早，那張老漢便撒手歸西了。這一來，惹下了人命官司。那家人硬說是吃了金二的中藥被藥死的，而金二說那方子還在，他的死根本不是因爲中藥的問題。村人們的議論也分爲兩個羣體，有的說金二就是一個瘋瘋癲癲的人，他怎能看好病呢？一定是用藥不當，致死人命；有的說醫生治病不治命，就是不吃那藥估計張老漢也活不了，就是那命。最後，這事就鬧到村裏，村裏調解員持所開藥方請縣醫院名醫審視，都說對症下藥。按說真相大白，可張老漢家人就是不依不饒，金二要求法醫解剖看個究竟，張老漢家裏卻說金二和醫生是一個系統，互相維護。沒辦法，村裏爲了息事寧人，就讓金二賠點錢了事。

事情過後，金二的老婆叫苦不迭。就埋怨說，本來那夢就夢見骷髏滾在咱家門口，你卻偏偏麻痹大意，這才惹來麻煩。如果不去他家冶病，這事也就不會發生了。金二不待搭理老婆的嘮叨，一手拿了粉筆，一肩扛了高凳出去。

晨光下，黑板報前依然是那個瘦弱的身影在奮筆疾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