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鄉情菜豆花人生感悟

菜豆花，即加了青菜葉的豆花，而且不過濾豆渣，是那艱苦年代，窮一點的農村人常吃的鄉土美食，招待客人的家常佳餚。

家裏來了客人，貧窮的家沒好東西招待，就泡兩斤黃豆，磨成菜豆花，白綠相間的菜豆花，拌上紅豔豔的辣子調盒，依然能讓客人吃得盡興，吃得滿意。

菜豆花一年四季都可以做，做時添加一些時令青葉子蔬菜。但我最喜歡的是夏天，放暑假時到鄉下舅舅家吃到的菜豆花。

頭天晚上，舅媽就將做菜豆花的黃豆舀一瓢出來，用石磨輾破，篩去黃豆的外皮，將黃豆仁放進盆裏，加清水浸泡，泡時還加兩把大米或糯米。第二天上午，將泡軟了的黃豆仁加水，用石磨細細地磨成豆漿。磨豆漿時，表姐就會挎着籃子，帶我去摘青菜葉。

農村那時家家都有自留地，但一般都不種蔬菜，夏季大多種的是能賣錢的綠豆、黃豆或豇豆，最多在地頭種些茄子辣椒。所以在自家的自留地裏，沒有青葉子菜。我們摘的，是南瓜尖。

南瓜是葫蘆科一年生藤生植物，農村的房前屋後，墳旁地頭都有，碧綠的藤蔓間，開着如杯如盞的黃花，給即將進入秋景的田野，點綴出幾多春色，尤爲美觀。摘南瓜尖時，順手將帶有毛刺的外皮撕去，也順便摘些雄性的南瓜花。

回到家，豆漿已經磨好了。如做豆花，這時要將磨好的豆漿倒進紗布裏過濾，棄豆渣不要，只將過濾後的豆漿入鍋煮，燒開後點滷水就成豆花了。但菜豆花不過濾，直接將磨好的'豆漿倒進鍋裏，架起柴火燒，即將沸時，將南瓜尖洗淨後切碎，倒進鍋裏拌勻，燒開後就熄火，用勺子舀起稀釋的滷水，輕輕地在豆漿上面划動，稀釋的滷水混合進豆漿裏面，一會兒就凝固成一團一團的，再用筲箕輕輕一壓，使其凝固成一個整體，白綠相間的菜豆花就做成了！

這時，舅媽就會將我們摘回來的南瓜花撕成大塊，扔掉花托和花蕊柱，然後清洗乾淨，入沸水中氽熟，撈起來瀝乾水分，入碗，放入鹽、大蒜茸、姜茸，熟菜油，拌勻後襬上桌。

菜豆花的調料更簡單：紅辣椒麪，花椒麪、鹽、蔥花。都不用醬油，那時候生活困難，農村人基本不吃醬油，更不說味精胡椒了。

菜豆花端上桌，一股濃濃的豆香氣就彌滿桌面，香氣夾裹着絲絲南瓜尖的清香，聞着讓人食慾大開。看着豆花與南瓜尖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我才明白爲什麼要加大米或糯米了，因爲米有粘性，在裏面起着團結堅固的作用。不然，沒有去豆渣的菜豆花，會鬆散開來的。

用筷子夾一塊菜豆花，裹上調料，白綠的菜豆花團被染得紅紅的，入口感覺到的是辣，額上瞬間就滲出了汗，辣味過後，纔有豆的香味與南瓜尖的清香傳來，連忙扒一口飯，待脣間的辣味過了，才喘一口長氣。但這又香又辣的菜豆花，卻誘惑着我的筷子，又伸出夾起一塊，將它在調料裏蘸得紅紅的，放在飯上，連飯帶菜豆花扒進嘴裏，那一股熱辣辣的香氣，進一步刺激着我的食慾，誘惑着我的筷子，只覺得菜豆花下飯，爽口，好吃，舒暢。南瓜花因爲沒有放辣椒花椒，軟軟糯糯的分外清香，清香中有濃濃的蒜香味，而且微微的有一股甜味。

吃着熱熱辣辣的菜豆花，軟糯香甜的南瓜花，扒着白米飯，我巴不得舅舅家天天都有客人來，天天都能吃着這樣好吃的東西。

以現在的眼光看，與純豆花相比，菜豆花有些粗糙，但南瓜尖的清香彌補了這一缺陷，反倒覺得更質補，更原始，更鄉土。

鄉下的菜豆花，留給我的記憶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令人回味，每當想起，脣舌間不覺就有了那熱辣辣的感覺。但菜豆花做起麻煩，街上也沒有賣的，我做不出來，可南瓜花，在我工作所在地周圍，卻是很多的。南瓜開花時節，我時常去摘一些，回家後將花瓣撕下，洗淨後瀝乾水分，掛上用雞蛋清、溼澱粉、白糖調成的芡，下油鍋炸，炸至變色即可，軟糯酥甜中透出南瓜花的清香，特別爽口提神。有時也用南瓜花，加黑木耳炒肉片，黑黃相間，美味又雅緻。南瓜尖近年已有農民摘來賣了，碰着了，我也會買一把嚐嚐。記得有一次在盤溪旁邊的農貿市場，看見一農民筐裏擺着幾把，我在挑時，一箇中年婦女走過來，問我：“我嘿想吃這個，就是不曉得好不好吃，也不曉得啷個弄？”

我老實地回答：“吃個新鮮可以買點嚐嚐，我說好吃萬一你說不好吃呢。”

“買回去啷個弄呢？”

我就拿着南瓜尖，教她怎樣剝去外層的茸毛皮，並告訴她，剝了皮的莖用來炒，很脆嫩，頂尖及葉片上的茸毛去不掉，就下鍋氽熟，涼拌吃，氽時水裏倒點油，易煮軟，葉片也不發黃。

那婦女滿意地買了南瓜尖走了，我卻呆呆地望着南瓜尖發起愣來：南瓜尖都有人賣了，也有人買來吃，說不定南瓜花以後也會有人拿來賣，但菜豆花這麼綠色這麼原生態，怎麼會沒有人賣呢？我不由得問那個農人：“南瓜尖可以做菜豆花，你曉不曉得？”

“啷個會不曉得，吃過，那些年常吃。”

我們就菜豆花聊了好一陣，但我一直盼望的話，那農民始終沒有說出來：“你恁個想吃，乾脆定個日子，你到我家來，我叫婆娘做一鍋！”

只得怏怏地與他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