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感悟:喂,就養只小狗吧
01
剛到北京的時候,租房子,合租的朋友養了一條泰迪,叫果凍。
每種狗都有它自己的特點,而泰迪最恐怖的地方就在於,太愛運動。我來的第一天,它竟然想啪啪我!
我正坐在沙發上吃水果,果凍啪嗒啪嗒跑過來。我心想,真是個可愛的狗子,剛要伸出手摸摸它,結果它突然立了起來,然後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住我的胳膊就要運動。
我靠!瞬間我的心裏一萬頭羊駝奔涌而過。合租的朋友看見趕緊走過來啪啪兩巴掌,狗子就蔫不溜秋地跑到一邊臥着去了,從此再也沒有過第二次。
後來時間長了,我和果凍也漸漸地熟悉起來。每次我上樓的時候,都能聽見果凍在屋裏汪汪地叫,大概是因爲它聽見我上樓的腳步聲。在我打開門的那一刻,它就歡快地跳起來,然後等我摸摸它的頭,纔可以慢慢安靜下來。
有天我從外面回來,因爲走了太遠的路,累得癱倒在牀上,兩眼一閉,不知不覺就睡着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果凍就趴在一旁,重重地嘆了口氣,好像在責怪我爲什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累。
我趕緊摸摸它的頭說,沒關係,我不累,哈哈哈。
每個月拿到工資,第一件事就是給果凍買一大堆好吃的,肉丸,罐頭,最貴的狗糧。
朋友說,你這樣,會慣壞它的,養狗要像追女生,天天溫柔深情,她就不會覺得你好,偶爾有點小驚喜,纔可以新鮮感常在。
我說,慣壞就慣壞,我沒有驚喜,女生也不是狗。
一起租房的朋友說,看你這麼喜歡小動物,爲什麼不自己養一隻。
我笑笑說,算了,太麻煩。
其實我想,如果一段陪伴只能存在幾年,就算十幾年,只要不是一直存在,那我寧可開始就不要。
02
兩年前,我養過一隻狗,薩摩,是個姑娘,我叫她安琪兒。
安琪兒最大的特點就是瘋狂,極度瘋狂。我把她抱回家的時候才幾個月大,那時候它就像個瘋丫頭一樣,撕書,啃牀,到處跑,見什麼咬什麼,一不開心就跳到牀上拉一灘。
而且最難過的是,她的體力無比驚人,而且CD極短,我常常被她遛半把個小時,然後氣喘吁吁地洗澡去了。
有次我是真的生氣了,大聲喊,你要是再這麼不聽話,我就把你扔掉,外面無數狗販到處打狗,一旦被盯上就不可能跑得掉。就算沒遇到,到時候在馬路上餓死也沒人管,讓你暴屍街頭。
她好像真的聽懂了一樣,從那次開始,安琪兒的生活作風收斂了很多。
吃飯時會等你下命令才肯動口,別人說不行,一定要我親口告訴她,可以吃了。她才吧唧吧唧地啃起狗糧。
你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就會臥在你的牀邊,只有等到你睡着後她纔會跑去她的小窩裏睡覺,假裝睡着也不行,我試過幾次的,她根本動都不動,等你一不小心睡着了,她纔會自己偷偷地離開。
安琪兒傻乎乎的,偏愛帥哥,有天我出門吃飯,看見她正一動不動地趴在桌子上,我也就沒在意。可等我回來的時候,她依舊趴在那裏,我好奇地走過去看,原來桌子上放着一本雜誌,封面是個西方的男模,肌肉,深邃的藍眼睛,安琪兒看得入迷了。
我故意把雜誌拿開,她就一直嗚嗚地叫着跟在我屁股後面跑,最後我笑得不行,只好把雜誌扔給她說,給給給,我不和你搶帥哥。
安琪兒,真的是個姑娘。
03
在那段時間裏,每當我寫東西的時候,安琪兒就會安安靜靜地趴在一旁,非常安靜,如果不在意,根本不會察覺到她的存在。
有天我寫着寫着就睡着了,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裏還是那間教室,破舊講臺,深紅色課桌,早晨八點的陽光,一切都是舊時的模樣。
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結果她非要死要活地坐在我後面。
我說,別這樣,怪尷尬的。
她眨眨眼說,尷尬什麼,這麼多年了不見,你都沒什麼想和我說的話嗎?
我點點頭,她啪地給我一耳光說,不行,想想。
我想了想,然後說,對了,前一陣你我送的鑰匙鏈突然斷了,我還以爲你死了。
她啪地又給我一耳光。
靠,平白無故挨兩個耳光,我氣得一逼。
我擼起袖子正準備還手,她突然認真起來說,後來,你又喜歡上別人了嗎?
我一愣,她又接着問,她也像我當初一樣那麼喜歡你嗎?
我不知道說什麼,起身要走。
她在後面喊,喂,夏茵丹,你怎麼就要走了啊?
我繼續走。
她在後面喊,喂,夏茵丹,鑰匙鏈舊了,怎麼還不換一個啊?
我繼續走,出門一轉身撞到牆上,驚醒。
安琪兒依舊趴在身邊,看我睡醒了,她就跳起來跑到我身邊,不斷用舌頭舔着我的手。
我摸摸她的頭說,安琪兒啊,你這麼溫柔,是不是永遠只會被動地被人傷害?
安琪兒低下頭嗚嗚地叫了兩聲,圍着我轉了轉,然後吐着舌頭跑開了。
電腦里正播放着周杰倫的軌跡,“我會發着呆,然後忘記你,接着緊緊閉上眼。。。”
情到深處是不是都容易掉淚?一個少年努力地踮起腳尖,想要伸手去點亮天上的星光,從此深夜變得不再荒涼。
我趕緊把音樂關掉了。
04
在幾年前,曾經生命中的女主角說,我以後一定要養一條狗,最好是薩摩,白茫茫的,像雪地一樣,回家後就趴在它身上取暖。
我聽了心裏柔軟得發慌。
在寵物店裏,我抱着安琪兒說,狗子,跟我回家吧,以後你想去哪裏,我就帶你去哪裏,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一直陪着你,走過去,白雲盛開,湖水清澈,帶你去過每一個你想去的地方,不問方向,走到哪裏都是晴天。
可是啊,對不起,是我騙了你。後來因爲忙於學業,實在疏於對她的照顧,最後無奈送給了一位朋友。送走安琪兒的時候,它好幾次撲回我的懷裏。
我和她說,對不起,是我騙了你,沒有一直陪着你,你乖乖的,我讓那個叔叔每天給你燉肉吃。
安琪兒嗚嗚地叫,一直回頭望向我。
看着安琪兒越走越遠,我和她說,對不起,是我騙了你,說要一直陪着你,因爲我再也陪不到我想陪着的人了。
我想,追憶的意思大概就是,明知道結局輸定了,還是要和時間來一場必敗的賽跑。
快跑啊!那時候六月剛結束,潮水還沒有漲起來。
快跑啊!那時候我還愛大笑,你也在身邊。
可無論安琪兒跑多快,都再也追不上了。
05
安琪兒剛被送走的那一週,開始拒食,朋友拿高壓鍋燉的排骨,燉得湯汁咕嘟咕嘟的發白,安琪兒還是不肯吃。
朋友無奈給我打電話,我打車趕過去,安琪兒看見我嗚嗚地叫着跑過來,抱着她我的眼淚一滴一滴掉下來。
我也捨不得你啊,可是我就要離開了。
後來我在朋友家住了好幾天,朋友特意請了一週的假陪着她,直到安琪兒漸漸地熟悉了新環境我才離開。
在北京的時候,朋友經常晚上打給我電話,他在那頭大聲說,安琪兒,快來給那個負心人說話啦。
然後我就能聽見安琪兒啪嗒啪嗒地跑過來和瘋狂着汪汪叫的聲音。
聽着她的聲音,我的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安琪兒,你好傻啊,是不是有類人就和你一樣,明明是被人丟下的,可還是一如既往地想念着,傻瓜啊。
傻瓜啊,你千萬不要再提醒我,明明就已經忘不掉。
傻瓜啊。
06
一些人從我的生活中走掉,我從一些人的生活中走掉,一轉身,世界開始慢慢變暗,發光得只剩想念。
從此一個人的季節。
安琪兒啊,對不起,是我騙了你,說要一直陪着你,因爲我再也陪不到我想陪着的人了。
按照通常的道理來講,失去的,往往會以更好的形式回來。
從我身邊離開,安琪兒天天有了排骨吃。可是朋友說,看她整天心事重重,好像不是很活潑。
有多少人不需要那麼好,而想要的只是剛剛好。
我想應該春天明媚,秋季佇立,我想應該葉子依偎,河流跳躍,我想兩個人應該肩並着肩的前行,八月的花一路生長到腳畔,微風撫摸微笑,陽光覆蓋整條街道。
我想有一天,你也可以養只自己的小狗,從嗷嗷待哺到活蹦亂跳,從發光的清晨到寂靜的日落。越過田野,爬上雪山,仰起頭可以咬下一大口雲朵,俯下身可以喝光整片海洋。
那裏漫山遍野都是風景,全是你們喜歡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