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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者〔美國〕阿爾弗萊德。科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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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火箭分開半英里聳立着,而夢想者開始了他可怕的夢魘……在沙漠裏黃銅色的天空下,這兩個聳立的火箭看起來又高又亮。丹比穿着他笨重的壓力裝,站在那裏看着它們。他的心在唱歌:“這就是我生來要追尋的……”他讓他的想像力奔馳,想像自己已經在空中,狂飲着造物者的榮耀。

夢想者〔美國〕阿爾弗萊德。科波

“太陽和星星在紫色的天空中一起閃耀着,而在下面的地球只是一堆綠塵……”他想。佛得曼碰了碰他的肩膀。

“準備好了嗎?”丹比回到現實並點點頭。他隨着佛得曼和一小羣技師穿過沙漠向火箭走去。發射器的內部就像一個冷冷的洞穴一樣。丹比讓他自己融入那冷冷的氣息中。他拉下一個手套,露出手臂讓佛得曼注射。這個精神醫生安靜地準備注射器。現在,他轉身向下看着丹比。

“好了,可以打針了。”

他安靜地說。針扎得很深。

“這會讓你在最難過的那段時間好好休息。”

技術人員完成了他們的檢查。他們一個接一個地走過來祝福丹比,然後魚貫走進熾熱的日光中。

“你很確定,對不起?”佛得曼問:“你真的要去嗎?” “天啊!”丹比想。

“他竟然問我要不要去!我一生等待的就是此刻。從有記憶以來,我就夢想着它,爲它而活,佛得曼竟然問我要不要去!”

“是的,”丹比說。

“我要去。我贏得這個權利了,對不對?”精神醫生虛弱地笑一笑。

“你贏得這個權利,這是沒有疑問的。但,孩子,想一想,你一生在追求一個夢,現在你正好抓到它,你花了許多年夢想你會是第一個上月球的人,但……”

“佛得曼,聽着”,丹比用緊張的聲音說。

“自我有記憶以來,我一直爲這個目標努力着。甚至當我還是個孩子時,就因此被譏笑,被排斥。我是不同的。我總是很孤單,只有這個夢纔是我的夥伴。我現在有了這個機會,你能問我是不是要它嗎?你問得一點道理都沒有。爲什麼你不乾脆問我要不要呼吸?”佛得曼瞥了一眼他的表。

“你還有時間改變主意,你是知道的。有一位後備太空人也準備好了。”

丹比轉開他的臉。

“他實在太過分了,分明是看不起我……”他想,他希望這個昏庸的笨醫生能出去,讓他靜一靜。

“你活在幻想中”,佛得曼追問着,“這是爲什麼你總是很孤單,對不對?”丹比沒有回答,佛得曼挖得太深了。孤單……,他太瞭解那種感覺了,它就像一股寒氣爬上他的心頭。記憶的碎片割得他流血。他以前太孤單了。他的夢使得他被排斥,因此他只好轉而內求,尋求他的夢想的陪伴。但外在世界還是不停地在傷害他。他記得他的母親問:“爲什麼你老是看書?而且看些垃圾!爲什麼你不出去和其他的孩子玩?”他能告訴她他只希望有一天能站在另一個星球的土地上,然後看着地球在天空中嗎?在十二歲的年紀?她總是譏笑他。還有他父親。

“我們有一天能上月球嗎?爸爸?”

“孩子,不要問那麼笨的問題……”

“你認爲這就是答案了,對不對”?佛得曼的聲音繼續響起,就像夏天裏的蜜蜂的嗡嗡叫一樣。

“你會不會又像小時候一樣恐懼孤單呢?你不怕在空中只有你自己一個人嗎,丹比?”

“爲什麼他一直激我?”丹比氣憤地想。

“閉上你的嘴出去吧!”他對着佛得曼叫道:“讓我一個人在這裏,一個人,一個人,一個人……”他的思想在說話。

“好吧!孩子,我很抱歉。”

佛得曼笨拙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他從架子上拿下頭盔,輕輕地戴在丹比的頭上。

“我不是故意讓你難過,”他說。

“只是我們必須確定……”他走到活門又轉頭說:“對不起,丹比。”

然後走了出去。丹比半昏迷地躺着,等待着火箭發射而來的震動。終於來了,他覺得壓力變大,胸口很痛;太空裝拉緊時,他的肉被扯得很痛。然後是一片漆黑。只有一小點光線在他自己的宇宙裏燃起。只有他看得到。他在黑暗中醒來,心快速地跳着。成功了!夢想終於成爲事實了。他吃力地移動,因爲火箭的推進力震動太大。他起身做第一次的視察,當他從望遠熒幕上看到太陽和星星在黑色的天空中閃耀時,他叫了出來。這個天空比他所想像的要大得多,冷得多。有一種無邊際,黑綠交接的感覺緊抓着他的喉嚨。回憶又像潮水一般涌來。

“爸爸,我們會到月球去嗎?”

“別傻了,孩子!”他想起回憶的苦楚。但他更驚異地發現他竟緊抓着回憶不放。在這無邊際的空寂中,他充滿了對人類的回憶,對地球的回憶。一個接一個地,他操作其他熒幕,直到最後他被這像玻璃一般透明的空間包圍。星星又遠又冰冷,太陽也很遙遠。一陣強光弄痛了他的眼睛,丹比突然覺得他在往下掉,掉向一個無邊際的黑暗世界。他爬到躺椅,緊緊地抓着,呼吸壓迫着他的喉嚨。他覺得——孤單。然後他看到地球,它是個綠色,被雲包着的球體——不真實而遙遠。他感覺一種瘋狂,無理智的恐懼。

“這跟夢想中的一點都不像”,他狂野地想着。在夢裏,他一點都不害怕。夢裏只有榮耀和得意,沒有這些廣大的空寂和隱藏的、折磨人的——孤單!丹比尖叫着。叫聲在他的頭盔迴響,更增加了他的恐懼。他不停地尖叫又尖叫……當活門打開時,他還在尖叫,心理醫生們把手按住他,然後把他帶出去到沙漠的陽光下。

“我曾試着警告你,”佛得曼很溫和地說。

“但就像你說的,你贏得這項權利去嘗試。”

從醫院病牀上那虛弱的個體傳來弱小的聲音:“都是騙人的,全部都是——這是個詭計。”

佛得曼搖搖頭。

“並非如此。那些景象是人造衛星實地拍攝的,震動效果則是離心力的二倍。這整個設備只是人造的訓練儀器,用來淘汰明顯不合適的人。”

丹比嚴厲地說:“就像我……”

“恐怕是,我的孩子。你看,太空飛行不適合孤單、敏感或想像力豐富的人。這些人都會受不了的。”

佛得曼站了起來。

“星星只屬於那些呆板、無聊的人,他們可以面對任何孤單。對他們而言,沒有意義也沒有恐懼。”

他可以聽到丹比壓抑的哭聲,在門站了好一會兒後,看着這心碎的人躺在白色的病牀上。他傷心地搖搖頭說:“星星、太陽是不屬於你的,你有太多的夢想,太深的感情……”

“而這些夢,不適合愛作夢的人,因爲破碎後,永遠難以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