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意儲蓄日誌

女兒從中醫大學畢業已有兩年，工作安置仍沒有着落，而他的一位同學前不久在縣中醫院上了班。女兒問她託誰給辦的，同學詭祕地告訴，他父親什麼法子都使了，幾經周則託了不知多少層領導，多少個人，先後扔出5萬多元打點費。

我不善社會交往，官場上沒有認識的，就是送打點費，給誰呢？而女兒從同學那裏得知，中醫院的院長是楊柳莊人，名叫喬方，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從張家口醫學院畢業的工農兵大學生，和我的年齡差不多。他院長當了十幾年，從醫四十年，認識他的人很多，求醫的、推銷藥的、求職的都擠破頭，就是很難靠近這位高深莫測的老教授。

晚上，我躺在牀上忽然有一件往事涌在心頭。1971年我在部隊服役，記得好似春季的一天，我到北京市辦完事返回張家口官廳鎮營房駐地，永定門火車站是始發站。我的座位對面坐着一位胳膊上佩戴黑紗與我年齡相當的青年，精神恍惚，一路沒說一句話。

火車行程兩個多小時，乘務員例行驗票。乘務員來到這位青年前面，年輕人拿不出票出示，乘客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臉上，面紅耳赤給乘務員解釋：“我是從永定門車站買票上的車，對號入的座位，這位解放軍同志可以給我作證。”

我操的是普通話，但裹着有我們家鄉的口音，從他的面相和話語裏斷定他可能不是逃票，我爲他作了證。

但認真的乘務員說：“有這位解放軍同志的作證，可以免除罰款，但必須補票，票價5塊5。”

可他面帶羞澀，遲遲不去掏錢，乘務員說帶他到列車治安室去“說清楚”。無奈之下，他對乘務員講出實情：“我在張家口醫學院上學，是公社推薦的工農兵大學生，這次回家是料理父親喪事的，從家來時本來就沒帶幾個錢，誰知就這幾個錢也在路上遺失，實在是沒錢補票，懇求乘務員同志網開一面，讓我改日再來補票。”

乘務員無言回答，我不知道從那來的大方，慷慨地竟掏出錢替他補了票，免得他們倆都爲難。

這位老鄉十分感動，他把他的姓名、家鄉及學校通訊地址寫給我，又留下我的，說這票錢一定郵寄奉還。

我比他提前下車與這位老鄉道別，又塞給他五元錢好讓他打理備用。我雖讓擔心這十元錢有去無回，但我覺得給老鄉解決了燃眉之急。

大概有一個星期，我收到他匯來的'10錢和一封通篇感謝話信。後來，我始終沒給他回信，早以淡忘了此事。我愛好收藏文字的資料，也珍惜與人以往的友情，多年保留着收藏信件的習慣。我急忙地從保存了40年的一大摞信件裏尋找，翻出了那位學生當年給我的信件，落款是“喬方”！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界怎麼是這樣小。

不知是那裏來的勇氣，第二天，揣着喬方四十年前給我的信件，直奔縣醫院他的辦公室。

院長的辦公室外間有一名工作人員把守，我介紹了自己的身份，拿出喬方的信，讓他轉給喬方，這位工作人員護士猶豫了一會兒，就進裏間把信傳進去。

不幾分鐘，院長心致沖沖地從內室出來見我，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把我讓到裏屋，問候我幾十年來人生旅途，中午，設豐盛的酒菜款待。席間，喬方問我有事我能幫助忙嗎，我順水推舟把女兒的工作安置請求兜了出來。

喬方沒有猶豫爽快地答應儘快辦理。我問需要繳納多少安置費。喬方說：“免了，就您當年對我的那份兒真情厚意，比現在幾萬元都珍貴！”

此時，我像是在做一場夢，我沒想到幾十年前投進真誠儲蓄罐，近日卻給回報了一個高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