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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是世間唯一的愛的雷達的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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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對母親我是充滿了怨恨,甚至可以說是充滿了仇恨。

母親是世間唯一的愛的雷達的日誌

恨母親常常打我,儘管母親打我時也哭着,但我想那是鱷魚的眼淚——假慈悲。更可恨的還有,當右派的父親常年不在家,回來一次又會狠狠的揍我一頓,儘管母親拉着不讓打,但我的心裏卻在想:裝什麼好人?不是你私下告狀,父親能打我?恨母親不管米飯還是面飯,頓頓飯裏天天摻合葫蘆,葫蘆染黃了黃米一晚蒼涼,麪條聊聊幾根屈指可數,每每端起飯碗,一邊流淚,一邊嘴裏悄悄的罵着母親:又是這個飯,不是個好東西!恨母親在別的夥伴過年穿新衣的時間,我依然是補丁摞着補丁,讓別人笑話我。

少年,對母親我是形如陌路的,好長時間我都不知母親長得什麼樣子。

我不願搭理母親,因爲生產隊裏勞動時,只要別人對母親說:你只要能幹完兩個人的活,給你加半個人的工分,母親就會在別人的嘲笑中玩命的去幹,掙那半個人的工分。別人說母親是個母親是個二百五。甚至三姨家的表兄都這樣說。我爲母親感到羞愧,我恨母親。

青年時,我依然對母親沒有好感,不愛聽母親說話,哪怕一句話,特別厭煩母親。

那時,我已經是一個大小夥了,隨着父親的平反到了縣上讀書。然後讀中專、工作,上成人大學。上高中時,母親和弟弟妹妹也從縣上鄉下搬到了縣上。我依然看不慣嘮嘮叨叨的母親。說起話來幾乎沒有別人插嘴的的機會,話又說不到點子上,信口開河。全然沒有二舅和三姨的幽默和睿智,更可氣的是在別人欲搭腔時,還會自然而然的升高自己說話的聲調,讓別人根本無從插嘴。淺陋,無知。是我常常耿耿於懷,不能釋然。還有,每當放學吃飯時,家裏天天是農村來的親戚和過去的村人,來了都賴着不走,吃足吃飽閒聊夠了,嘴一抹才悠哉遊哉的離開。讓我們在飢腸咕咕的叫聲裏,忍無可忍。

我不能原諒自己的母親,我爲有這樣的不知痛愛和理解自己孩子的母親而傷心,爲自己沒有一個別人常常感到驕傲的母親而自卑。

工作以後,大姐二姐勸過我,我還是依然如故。

八八年,二十四歲結婚,一年之後我有了孩子,我的兒子七八個月大的時侯,一次回家我給父親說,養個孩子真是太熬人了。父親就給我講了個故事:

從前,地主家有個種地的長工,看着給地主家照顧孩子的保姆掙的錢比自己還多,心中憤憤然,對地主說這太不公平了。地主讓他帶一天孩子,帶完以後,若願意帶孩子,給他和保姆一樣的待遇。但有一個條件就是孩子幹嘛他幹嘛。長工聽了高興的答應了。可第二天還不到中午,長工就累得堅持不了了,叫苦連天。但孩子依然精力充沛。好不容易,小孩總算一動不動的靜靜的靠牆而立,還對着長工微笑,長工總算緩了口氣。學孩子站在牆邊,高興的對地主說,孩子也有玩不動的時間啊。主家把長工拉到了孩子站的地方,拉過孩子,孩子的身後出現了剛剛用手挖出的一個坑。長工啞然,對地主說我還是幹我的活去。

父親講完,對我笑着道,你們兩個現在養活一個孩子,你母親過去卻一個人養活着你們七個。那時我常年在外,不說別的,若沒有你母親男人一樣的潑辣能幹,你們連稀飯都喝不飽,補丁衣服都沒人給你們縫。想想你母親的苦處,孩子就好帶了。

父親的故事,是我開始用心研讀母親。

我童年的母親,是心力交瘁的母親,心也疲憊,力也枯竭,每一個夜晚應該是睡眠補充能量的時間,卻在昏暗的煤油燈下爲我們縫補着一件件露着膝蓋和屁股的褲子,母親的心裏承受着孩子不知道的太多太多負重和疼痛,在生命崩潰的邊緣行走,孤獨,茫然。童年打我哭泣的母親,是脆弱的不能再脆弱的,是叫天天不應,汗滴滴不靈的無奈的對命運苦難的哭嚎和傾訴,只有在哭泣渲泄的聲音裏,在時間一種沒有安慰的安慰的靜寂裏,她在尋找一種現實與未來的平衡。

但是,我知道了太晚了。母親不在打我了,但我的心越來越痛。我開始無數次的重溫童年裏那碗黃米飯和稀稀的葫蘆麪條,想那一層一層補丁的溫馨的衣褲,即使夥伴的嘲笑,今天也同樣瀰漫着幸福……

我少年的母親是堅強的母親,在磨難面前依然散發着情親的.母親,她依偎在多病的三姨的炕頭戀戀不捨,我不知道她們當時說了什麼,但我至今還記着母親小孩一樣的神情:快樂,單純,親暱。

那個苦難的年代哪來的快樂呢?那是母親心裏有我們七個孩子,母親有比男人掙得更多的工分的那份驕傲——那可是秋天能分到糧食的依據。還有,對老好父親最好的安慰——母親養活着着我們。母親的人是苦的,心是甜的。後來母親說她知道別人叫她二百五,但母親說她只知道知道多掙工分,她的娃能多吃點……

現在,我常常爲自己小時的無知而慚愧,我開始恨自己。如果時光能倒流,我多想在母親一個人拉着的糞車後面幫她推一把——儘管那時我的力量那麼小,但母親心裏一定會感到輕鬆的……

我青年的母親是恬然安詳、透明滿足的。三十年的光陰,磨難沒有抹殺掉她心底的純淨和歡樂,母親的目光依然看的很遠,看着我們漸行漸遠的身影。母親依然絮絮叨叨,但這絮叨中生出無盡的纏綿思緒來。那些父老鄉親給母親最大的慰籍,是一次一次不遠百里對她的看望和問候,母親依然和過去一樣,爲看望她的人做着一頓頓做了幾十年的老家飯,直止人走了。只是現在,多了我們一份遲來的理解。

現在,認識母親的人都說,我的母親是堅強的、慈愛的,豁達的。不但對兒女,還是對父老鄉情和古人。五年前,小弟弟出車禍走了,母親沒有倒下;六年前,大姐夫英年早逝,母親沒有倒下,七年前,父親因病去世,母親沒有倒下。多病的母親還在陪着我們。

我們姊妹的身影已於母親越來越遠,但我們知道母親就像一部愛的雷達,不管我們多麼遙遠,依然用她的愛的光波捕捉着我們呼吸,用她執着的目光追隨着我們身影,用她的柔軟的心記錄着我們的足跡。特別是小弟弟走後,那無數個不眠之夜,我能感受到母親對我的牽掛、祈禱和祝福。我能感到見面時母親蒼老的面孔下,那份孩子一般的激動和欣慰……

母親,我的母親,被我誤解多年的母親,給我世間最爲溫馨,最爲幸福的叫家的地方。母親的痛不是自己的痛,母親的痛是我們痛;母親的快樂不是自己的幸福,母親的幸福是我們的幸福。母親苦了半輩子,這一輩子心裏求的就是我們幸福快樂。

其實好多時間,今天,我還是好多的時間依然忘卻了母親,沒有看望,沒有問候。每當給母親說起自己忙時,母親說,自己好着呢,注意身體。

唉,明知道對母親的虧欠,但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而母親呢?只有一顆無怨無悔的愛心,這就是天下母親所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