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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拖鞋傷感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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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酷熱,已放暑假,閒散地呆在家裏,自然,也不怎麼講究穿着了,便時常趿拉着父親穿過的淺灰色涼拖鞋,合腳綿軟。父親啊,你可知道,幺兒在想你……

一雙拖鞋傷感日誌

父親今年正月十五夜裏三點多鐘走了,自去年食道癌八月十三號做手術以來,他又艱難地熬過了生命中最後的半年時光,最終,還是,撇下我們而去了!

很想說說父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他是個農民,斗大的字識不了幾個,卻是一頭不服輸的犟驢。由於兄妹較多,父親沒上幾年學便輟學,幫爺爺扶持着八個兄妹成家。記得我十歲上小學四年級時,那一年,我家坡上的麥子幾年來首次破天荒大豐收了,這對於十年九旱、靠天吃飯的農民來說,三畝多地收穫近三千斤麥子,真是老天爺開恩了(父親的話)。

那時,農村基礎設施差,從坡上莊稼地到打麥場,只有一條羊腸路,我們衝口村的人收莊稼唯一的一條路。於是,全家起早貪黑地花了一星期,父親、母親和姐姐終於把麥子割完了。父親一人便用一根扁擔,從四五里外,把麥子一擔擔挑到了打麥場。那次夜裏,該我家打麥了,全家人都忙碌開了,老安樂打麥機突突地吞吐着麥穗,父親挑麥秸,母親往打麥機裏填麥捆兒,姐姐用簸箕接麥粒,我運了一會麥捆兒,不知不覺地在打麥場邊睡着了……

“突突突……”不知何時,我被打麥機的隆隆聲驚醒,“歇歇吧,你一晚上了!”我擡頭看看滿天亮亮的星星,聽着母親心疼地勸父親。

“還有一堆沒揚呢,趁涼抓緊揚吧!”望着一堆還沒揚淨的帶麥糠的麥粒,父親邊邊揚麥糠邊堅持着。

“可你已幹了一夜了!”母親帶着哭腔勸着。

“你們回家吃些飯,我把這堆再揚揚……”父親手握着木杴,頭也不回地繼續揚着麥。

“……”母親看看父親,她知道再勸也白勸。東方天邊已漸漸露出了魚肚白,嘰喳的鳥兒也開始覓食了,一個晚上,三千多斤麥粒,父親硬是打完並揚得乾乾淨淨。

在那物資匱乏的年代,能吃上純白麪饃,真是件幸福的事。有一次正午放學,我看見父親端着碗,拿着一塊白蒸饃在村邊吃飯,他前邊路旁有個要飯的,頭髮亂蓬蓬的,打滿補丁的衣服髒兮兮的,還散着難聞的臭氣……

“朋娃,回家給他一個饃!”父親見我回來了,便說。

“給要飯的?他恁髒……”我嘟囔着,心裏十分不願意。

“快去,可憐人啊!”父親對我加重語氣。

我磨蹭着走回家,從饃篩子裏挑了一個又小又硬的黑麪饃,拿了出去。

“等等,來我這兒!”父親盯着我的`饃,“去,把這塊饃給他!”換過手裏的白饃,父親對我說。

“他是個要飯的,你的是白饃呀!”我們平時都不能老吃白饃!

“給他,去給他啊!”父親毋庸置疑地對我說,我極不情願地把饃給那個瘦枯棍要飯的,他拿住便狼吞虎嚥,“給他舀點水……”父親又命令我,“看他嚥了!”不顧自己飯涼,父親又吩咐我。

一九九二年,我十四歲考上了洛陽三師,由於上小學初中都是在本村上,一下子要在縣城學校住上一星期纔回家,我極不適應。不巧的是,第一星期下了一星期連雨,看着雨霧迷濛的天空,我愁的直想哭,我好想回家。

“江朋,你爸來接你了!”室友海波興奮地對我說。

我匆忙跑出寢室,只見父親推着“二八”自行車,挽起的褲管也半節溼透,頭上披着的長蟲皮塑料袋,全貼在已淋溼的衣服上。

“快進屋去!”父親見我向他跑來,眼睛亮起來衝我說,“別淋雨了!”他把車子支住,“星期天,雨大,你媽怕你想家……”父親擦一把額頭的雨水,安慰我。

“我想回去,我想回……”就像一個在婆家受委屈的新媳婦,我再也忍不住撲到父親身上,淚水不停地流。

“好,我帶你回去!”父親扭轉車把,把手中捨不得撐得黑布傘遞給我,衝進了雨中……

父親去年食道癌手術後,年前吃不成拉不出,圓規似的兩條小腿也囊腫起來,只能勉強套上襪子穿拖鞋走路,我給他泡腳讓他舒適些,他卻總是惦記着棒棒和多多(我的孩子),總說讓棒棒多吃些……

父親走後,他的衣服被褥都被燒掉了,我卻留下了這雙拖鞋,我愛穿它,穿上它,心中踏實,似父親陪伴我,勤勞、堅毅、仁愛……我會沿着父親的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