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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康乃馨飄香了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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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老了。論年齡,母親並不老,“老了”的母親才五十出頭,仍然有健康的身體,年輕的容顏,矯健的步伐,優雅的談吐。可母親在我的心裏,卻越來越象個孩子,不是說“老人越長越小”嗎?難道母親返老還童了?而今,母親在我面前愈發象個孩子,卑微、弱小且膽怯。

五月康乃馨飄香了日誌

童年的記憶裏,母親一直是強勢的、潑辣的、驕傲的。我看過母親年輕時的照片,那時的她明眸皓齒,甚是標緻,身材小巧玲瓏,兩條麻花辮柔柔軟軟地垂在胸前,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有一種獨特的韻味。

小時候,因爲調皮和倔強,我沒少受母親的責備,可以說我是在母親的棍棒之下長大的。想來,母親是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的理念的,家裏清貧如洗,作爲家裏的長女,即使那樣的環境,我的靈魂仍不肯安份。那時的我,許是不知道母親的爲難,也不知曉疼痛的真正滋味,卻也會哭得驚天動地。

這樣的光陰維持了15年之久,我用沉默對抗母親的嚴厲,直到我遠離家鄉到柳州求學。終於可以遠離母親了,終於可以呼吸着自由的空氣了。離開家的時候,我毫不掩飾我的欣喜,連眉梢都掛着笑意。那個時候的我還太年少,自是不懂父母的牽念,只道是逃離了家庭的束縛,竟忽略了母親眼裏深深的不捨與留戀。

在柳州修了三年會計,學業結束的時候,長居鄉下的母親希望我回去工作,嫁一戶好人家,相夫教子。19歲的我依舊不懂母親,我叛逆地選擇了與男友南下。母親眼裏是掩飾不住的深深的失落。

在繁華的都市裏,我迷醉於燈紅酒綠,竟不記着淳樸的鄉村裏,還有日夜牽掛我的母親。

在廣東呆了三年後,我終於思鄉了,想家了。便收拾了細軟,重回故里。提前致電母親的那個夜晚,母親的聲音很平靜。六年光陰,彈指一揮間,那個16歲離家求學的小姑娘,已經長成了朝氣蓬勃的女子。

汽車壞在了荒山野嶺,不得不輾轉換車。八小時的行程,居然走了十幾個小時。透過模糊的車窗,我遠遠地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倚在村頭那棵老槐樹下,是母親。沒錯,是母親。

“媽,我回來了。”下了車,我奔向母親,母親的眼淚便如掉線的珍珠,撲簌簌地往下落。這還是我印象中堅韌而強悍的母親嗎?那一年,母親也才40出頭,銀髮悄然爬上了鬢角,儘管眉目之間仍然風韻猶在,然歲月在母親的臉上開墾的道道溝壑,在陽光下,生生地刺痛了我的眼。

“回來了就好,我和你爸還擔心你在路上有什麼事吶。”

“唉呀,真是的,擔心什麼呀,我都這麼大啦,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頭一回出遠門。瞎操心。”我脫口而出。

當我望向母親的時候,我分明看到她眼裏有閃爍的亮晶晶的東西。她轉過背,用手抹一抹眼睛,小心翼翼地說:“鄉下就是沙塵多,這不,眼睛進沙了。”

“來,芳崽,我來提行李,回家吧。”母親伸過一雙枯瘦的手便來接我的行李,我分明看到母親的手背上有清晰的印跡,那是兩道淚痕。忽然地,我就驚覺到了自己的殘忍。對於母親的關愛,我原是抱着這樣一種無所謂的態度,怪她的杞人憂天,生硬冰冷的一句話,是拿着刀在刺她的心呀。

我低頭不語,但喉嚨裏象堵塞着一塊什麼東西似的,欲語凝噎。沉默着跟在母親身後,母親性情未變,仍舊風風火火,一邊走一邊同村裏的人打招呼,“嗯,是我家芳崽回家了,算起來,快六年沒回過家了。”

“芳丫頭長大了,女大十八變,變漂亮了。”

“哪有,還不一樣,黑不溜秋,長得跟小時候沒什麼區別。”母親一邊謙虛着,但語氣裏分明是掩飾不住的驕傲與自豪。是呀,女大十八變,我已經從年少時那個少女蛻變成了青春靚麗的女子,鄉村的`純樸加上城市生活的歷練,讓我更加從容而優雅。母親明顯是開心的,這就夠了。多少年的努力,想要換取的,不就是母親的快樂嗎?

“嬸嬸好,我都好久不回家了,都惦記着你們的。”我微笑着同嬸嬸們招招呼,還和小時候一般懂禮貌,討人喜歡。

那一次在家呆了一個星期,我便又在母親依依不捨的目光下,別離了鄉村。一週的時間,短暫而愉快。和母親未曾有過深談,但是我卻從母親的隻字片言裏知道母親這麼些年,一直都放心不下我,一直記掛我。

“兒行千里母擔憂”,在外漂泊的日子裏,漸漸地,母親便愈加關注起我所在的城市了。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非典流行時期,母親聽聞我所在的順德市流行非典,特地從千里之外的家鄉寄來一些常備藥物。

收到母親寄來的包裹,看着包裹單上母親清秀的字跡,還有母親夾帶在包裹裏簡短的信:芳崽,自己在外照顧好自己,你從小身體不好,要注意,少買點衣服,多吃點飯,身體重要。

那一刻,我的心柔軟,疼痛,淚水奪眶而出。憶起童年時,對於母親的不理解,甚至於敵視,認爲母親總是偏心的,不那麼疼愛我的,她所有的愛與關心都給了弟、妹,我只是站在一個安靜的角落,自卑且倔強。

然而透過那一紙薄薄的信箋上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我卻一下子讀懂了母親,讀懂了母親的愛,那種無聲的、偉大的、平凡的、堅定的愛。這世間,唯有母親,纔會對子女如此默默無聞地付出,且毫不計較得失與多寡。

自那之後,與母親之間似乎冰釋前嫌,母親就是母親,會在今天吵架之後,明天又和好如初,完全沒有任何芥蒂。我和母親便也如此,兒時那些陰鬱的記憶早已不復存在,留在記憶深處的,是母親對於我濃濃的愛和深深的關懷。素來不懂得表達,卻已經在內心裏珍藏起母親所給予的點點恩情。

2007年誕下女兒之後,母親復又與我生活在一起,幫我做家務,帶孩子,母親仍舊喜歡絮叨,有事沒事都愛拉着我坐下,都是些雞毛蒜皮、芝麻綠豆大小的事情,母親卻看得極重,點點滴滴都喜歡說與我聽。我常於工作忙時累時,便極不耐煩,有的時候,我僅僅一記冷漠的眼神,母親便識趣地走出我的房間,一個人在客廳裏,靜默地看電視。

原來呀,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一位母親,姿態居然是卑微的,不自覺低到了塵埃裏。這低,與其說是卑微,不如說是崇高。母親的愛,無聲無息,沁人心脾,浸潤着我們的人生。

雖懂得母親的良苦用心與真心疼愛,卻也能夠察覺到我與母親之間那層冷漠與隔閡,我生性倔強而自我,總覺得有萬般言語、千般感恩卻無法與母親傾訴。生活的苦,工作的煩都不願一一傾訴,儼然與母親交流溝通竟比不起一個陌生人來得自然而放心。

今年四月,母親回鄉處理家事,離開一個多月了,許久不見母親在身邊,纔開始覺得母親的可愛,那些嘮叨的話題裏,也有着最濃郁的親情,是母親爲我鋪就了一條輕鬆的路,爲我搭建了一條堅固的橋,在我的人生路上,爲我保駕護航,爲我處理大事小事,才讓我有更多的精力去做我自己喜歡做的事,心無旁鶩地工作、學習。

五月來了,“母親節”近了,康乃馨也飄香了。城市裏的大街小巷到處瀰漫着濃濃的花香,在花香四溢的氣氛裏,親情被渲染到了極致,是這縷花香感染了我,還是我內心深處,原是喜愛母親的?我未探究,只是當我走過一間一間花屋的時候,目光流連在盛開的康乃馨上,遠遠地聞着香味,心裏惦念着千里之外的母親,竟情不自禁淚眼朦朧。

我想在“母親節”這天給母親打個電話,告訴母親,我想她了。我更希望在母親回到廣東之後,我能夠鼓動勇氣輕輕地擁抱一下她,就象小時候她擁抱我那樣,溫馨、安靜且甜蜜。有的時候,愛並不需要多麼熱烈激情的表達方式,一個擁抱就能夠代替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