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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易冷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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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快樂,祝我快樂,我可以找到更好的……”蘇晴捏着酒瓶當麥克風迎着蕭瑟的山風扯着嗓子大聲歌唱。我呆坐在一旁,憂心的看着她卻久久説不出一句話。她失戀了。而我束手無策。任何的安慰都是徒勞無功。勸慰不如流淚,流淚不如宣泄,宣泄不過放肆。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是陪伴在她的身邊,保證她的安全。所以,我陪着她半夜不睡覺,拎着大包零食,扛了一匝啤酒,藉着昏黃的路燈爬上後山公路的山坡。

煙花易冷日誌

我們坐在草地上,吹着冷冷的夜風,大口飲下啤酒,帶來有一種直衝天靈蓋的快感。讓身體不適總能緩解一下心靈上的苦痛,但也不過自欺欺人罷了。蘇晴自顧自的開始唱歌,神情落寞。歌聲淒涼。我皺着眉望着她,她停下來,衝我無力的勉強一笑,以示寬慰。忽然,她站起身,捏着啤酒瓶口,扯着嗓子大聲的盡情的歌唱。歌罷,抬起下巴,猛喝一口。然後揚起手中的酒瓶奮力地向空中一拋,砸在公路上,引得深夜運輸的大貨車發出尖鋭刺耳的剎車聲。蘇晴冷笑,頹然的癱坐在地,兀自摸出香煙,那是愛喜,她從始至終的執着,就像許安年一樣,是無法磨滅的印記。因為時間記得。一種喜歡變成習慣,中了毒,戒不掉了。

她指尖嫻熟的夾着香煙,自然地點燃吸食。煙頭一閃一閃的,她一派的安然自得。我的心感到深深地不可名狀的痛楚。她一邊抽煙一邊不動聲色的落下淚來,她將腦袋埋進交叉的臂彎裏,瘦小單弱的肩膀無助的顫抖着。

“許安年,許安年,安年……”她小聲嗚咽。

我的心不禁一緊。終是無奈的歎息,問,值得嗎?

三年前,我和蘇晴還是懵懵懂懂的高一新生。她素面朝天。扎乾淨清爽的馬尾,穿整潔肥大的校服,配以款式簡單的帆布鞋。眼睛大大的,左臉頰有一個小梨渦。那樣美好清新的`模樣讓我眼前一亮,一見傾心。作為重色輕友且厚臉皮的男生當然二話不説一屁股坐在了她的旁邊,成為了她的同桌。接下來的日子,自來熟的我和她自然而然熟絡起來,打成一片。心思縝密的我發現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文藝女青年,讀夏七夕的書,唱許嵩的歌,時不時一兩句張愛玲張小嫻的經典美句。我一直在思考:她這樣的女生會喜歡怎樣的男生呢?但,不久後,我就知道了。

一個雪後的早晨,臨近遲到的她扯着書包抱着一摞書一路狂奔,卻不料跟一個戴鴨舌帽高高瘦瘦的男生撞了個滿懷。那人便是許安年。她栽倒在地上,書和筆記本四處散落。忽而一雙手伸到她的面前,那手温暖乾燥,有寬厚的安全感。她一抬頭便看見他憂鬱深邃的眸,不自覺紅了臉。

他一個一個拾起她的書和筆記本,遞給她。淡定的壓了壓自己的鴨舌帽,無聲的離開。

蘇晴望着他的背影才想起來忘記給他説一聲謝謝。

她一回到教室便惟妙惟肖的給我講述了她這件遭遇。她臉頰紅紅的,眼神生動,聲音興奮。我白了他一眼,不搭理她,她自顧自説着:“他好帥哦,他的眼神好憂鬱哦。我以後就叫他小憂鬱好了。”

一面之緣,淺薄陌路。驚鴻一瞥,成為蘇晴高中三年的從始至終的執着。

自此那天,她總是遇見他。他似乎無處不在。食堂,操場,走廊,辦公室……她每天都笑逐顏開的講述的他們之間美好微妙的遇見,即使許安年根本看都沒有看見她。她還是樂此不疲,天天嬌羞抱着她為午休準備的小枕頭,甜膩膩的叫着:小憂鬱。在草稿本上寫滿了小憂鬱。

但每一個女孩都有着與生俱來的矜持。她喜歡他一年,沒有跟他説過一句話,沒有打聽過他的任何消息。而且她還天真地認為:如若有緣,無需探聽,無需搭訕,他們總會再一次的相遇,然後相知,相愛,温柔相待。看多言情小説和偶像劇的女生都是浪漫主義者和理想主義者。現實中,臉蛋身材總比心靈先吸引人。沒有那麼多的一見鍾情,更多的是日久生情,亦或者只是找個人將就度日罷了。緣分啊,不靠譜。在時間的流逝下,我那份晦澀隱祕的心意也蒙了一層灰,不再憤怒,不再不安,反而真心實意希望她可以幸福。即使她的幸福,與我無關。我可不願意蘇晴長達一年的暗戀付諸東流。

我開始關注蘇晴口中的的小憂鬱。戴鴨舌帽。具有憂鬱氣質。除此之外,一無所知。經過多方打聽,他叫許安年,在13班,為人低調,沉默寡言,沒有女朋友。

我鄭重其事的跟蘇晴商議,計劃着她平生第一次的告白。她眼睛裏閃動着美麗的光芒,臉上掛着嬌羞迷人的笑容。見此,我無聲淺笑,心想:如此甚好。我願觀望她的歲月靜好。

告白那一天,蘇晴穿了一襲淺色碎花連衣裙,散下如瀑布般流暢的烏亮長髮,踏了一雙簡單的花涼鞋。看起來,美若天仙。真的很美很美。我和蘇晴下了晚自習,在13門口靜候許安年的出現。感覺過了好久,其他人都走光了,許安年才慢悠悠的走出來,斜跨書包,戴鴨舌帽,看不清臉。我沒看出來憂鬱只看出來萎靡。可能男女生欣賞標準不一樣吧,我攛掇蘇晴向前,她卻害羞的不敢上前,死命攥着我的衣袖,皺着眉衝我搖頭,緊張的連大氣都不敢出。我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説:“別怕,有我在。”錯過了最佳時機,我和她只好猥瑣的一路尾隨。奈何他越走越快,難道以為我們是壞人?

蘇晴卻還在一旁説:“這兒還不行,還不行,不行……”

眼看馬上就到男生寢室了,情急之下,我大喊了一聲:“許安年。”蘇晴花容失色,我衝她扮了個鬼臉,甩開她的手。小聲説:“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把握機會。”説完,拍了拍她的肩,縮進黑暗處。

許安年聽到聲音,頓下腳步,然後轉過身看着站在不遠處手足無措的蘇晴。

一秒,兩秒,三秒……許安年又四處張望了一下,無人,轉過身繼續走。

蘇晴深吸一口氣,追上去,“那個。……那個……等一下……我喜歡你……”

許安年望着她,沒有説話。

她從書包裏拿出一本紫色的筆記本。我認識,我陪蘇晴在文具店挑的,有淡淡薰衣草的味道,她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精心寫下對他的心意。那些細細斟酌關乎心靈的文字用盡蘇晴那個小女生的勇敢和羞恥心。

明天十點,我等你的答案。”蘇晴説完便像一隻小兔子拔腿就跑。躲在暗處的我,看着她因為害羞而落荒而逃的背影,覺得十分的可愛。心,卻是沉重。

第二天,我不出所料的被蘇晴臭罵了一頓,怪我臨陣脱逃。我無奈,我可不想做電燈泡。

這一天她完全聽不進去課,一直焦灼的看着掛鐘,期待早早地下晚自習與許安年相見,有害怕未知的答案。

我也無心聽課,看見窗外烏雲密佈,風吹動操場邊的白楊樹沙沙作響,南牆的薔薇落了一地的花瓣。我兀自將雨傘塞給蘇晴,粧模作樣的掐指一算,説:“施主,此物必定有所用處,”她撇嘴一笑,我淺笑,別過頭,壓制心中的酸澀之感。

許安年接受了她的心意,與她甜蜜的共撐一把傘回寢室。那是我的傘。

當蘇晴滿臉興奮的述説昨日情形,我只是一邊咳嗽一邊含笑的望着她。其實我都看見,我就在他們後面,沒有撐傘,心若死灰。看的清清楚楚,死心也死的明明白白。

她幸福的像一朵明媚的太陽花。真好,我心中的太陽花找到了獨屬於她的燦爛太陽。他們一起去食堂吃飯,一起趴在走廊上的窗邊説話,一起手牽手走回寢室。有時拍個照片發到空間秀恩愛。蘇晴空間裏滿滿都是許安年的照片,許安年的留言,許安年的@她的説説。我那些微不足道的關心話語根本無處安放。蘇晴的事情引得全班女生都春心蕩漾,對她更是各種羨慕嫉妒恨。蘇晴快樂的不可方物。怎料這樣的幸福過於短暫。

一個星期後,許安年便甩了蘇晴。那個薰衣草本子上寫着:對不起,其實我配不上你。我們分手吧。最氣人的不在此,而是在星期六的晚上他吻了蘇晴,那是蘇晴的初吻。結果第二天就派人遞了個本子説分手,是在太可惡了。氣得我咬牙切齒的。蘇晴看那本子一眼,抱着我的胳膊哭的傷心欲絕。我氣憤至極,下課鈴一響,我便衝出了教室,跑到13班,想把許安年揍一頓好好出出氣。蘇晴聞訊趕過來,我們兩廝打在一起。她衝過來,抱住了許安年,瞪着我,大聲吼:“別鬧了,別打了,想被學校處分嗎?”我舉着拳頭,望着她。她哭的浮腫泛紅的眼睛再一次落下淚來。我呆立在原處,久久不發一語,就如此,與她對峙着。最後,我無力的放下拳頭,垂着頭灰溜溜的走了。

我對她的心意昭然若揭,她,置之不理。因為打架事件,我和她再也沒有説過一句話,彼此僵持着。後來她又和許安年和好如初了。傷透心的我不想再插手他們之間的事,連聽都不想聽到。我向老師申請調位,不再和她同桌。我收拾書包的時候,她跟我説:對不起。我嬉皮笑臉的打哈哈,嘲弄她是個重色輕友的傢伙,她笑了,我也笑了。

我調到了第三排,蘇晴在後面,我強制自己不要回頭。每天認真聽課,認真寫作業。潛心學習,兩耳不聞窗外事。這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有一天,我無心看見他們在大樹下接吻。月光下,蘇晴美麗朦朧,許安年一把將她扯進懷裏,低下頭,吻了上去。蘇晴雙手攀上的脖子,深情迴應着。遠處的我頓時腎上腺分泌過多,瞬間震懾。別過頭,落荒而逃。

即使假裝的多麼無懈可擊,可依舊在意啊。

蘇晴漸漸變了,開始在臉上擦脂抹粉,把及腰長髮剪了,染成酒紅色,塗五光十色的指甲油,打很多的耳洞,穿鮮豔成熟的衣服。我知道,這一點一滴都是蘇晴為了迎合許安年的喜好而做出的努力。而我卻無比懷念那個素面朝天嘻嘻哈哈的蘇晴。無比想念。

現如今,許安年還是義無反顧的拋棄了她。畢業,分手。厭煩,不快樂,受夠了。這是他的理由。她什麼也沒説,只安靜的點頭,放他走。自此,各奔東西,相忘於天涯。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我問她:“值得嗎?”

她抬起頭,擦乾眼淚,深深地抽一口煙,説:“不值得。”

就在那一刻,一簇煙火衝破天際,綻放。無比絢麗。照亮了寂寞如墨的黑夜。然後一簇接着另一簇,絢爛的煙花照亮蘇晴的臉,也照亮了她腮邊的淚。我偏着頭看他,她的臉掛着一絲不易發覺的笑意。

無論多麼奮不顧身,終以悲傷收場。年輕氣盛的我們把愛情當成信仰,報以過高的期待和過多的嚮往。蘇晴與許安年糾糾纏纏,吵吵鬧鬧三年時間説分手就分手。但,終究,還是成長了。學會了承擔和忍耐,學會放手和沉默,學會了承認不值得。年少時期的愛情就像天邊的煙花,絢美一瞬,頃刻散落天涯。

煙花易冷,不過幻夢一場。夢醒了,就應該擦乾眼角的眼淚,迎接新的一天。愛對了人,固然可喜,愛錯了人,那也是青春。傷痛不過百日長。一切都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