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中舌尖上的河豚名片的散文
春日去鎮江，在文友陪同下游覽了著名的金山、焦山、北固山後，文友又招來一輛車説：接下來的節目由我好朋友開車，咱一起去一次江心的揚中吧，那裏的春河豚剛剛上市，品嚐揚中的河豚也是春天的驕傲，這也是體驗寫作生活。客隨主便，我欣然同意。
從鎮江出發，車過了揚中長江大橋，便進入位於長江江心的揚中島。這個島不大，面積只有三百三十二平方公里，人口近三十來萬。揚中是一塊特別的土地，千百年來，長江上游的江水夾帶着泥沙淤積成堆，成為一塊新生的土地，島上蘆葦叢生，經年後又逐漸相連而成為一片。
説島不大，可以根據我們的行程時間測算。我們的車沿着江堤公路，繞島轉了一圈，時間只用了一個小時多十五分。站在小島一側的江堤上眺望長江，只見江水滔滔，江面上船隻來來往往，除了大貨輪和客輪和運輸船外，大多是在揚中進港和出港的漁船。
島上，除了一片新的工廠和樓宇外，到處都是一排排整齊的民宅。市中心的幾棟高層樓脱穎而出，像一艘巨大的艦船停泊在江中，旗指示着這個島城的中心位置；又像是一條逆流而上的大魚在江中擺尾而遊，過往的船隻從兩側環繞而行。島上一排排房舍和樓宇，象是擺放在船上的集裝箱，連接着小島和陸地的長江大橋，又如纜繩一樣，把小島緊繫在了岸上，這真是屹立在長江中的詩意盎然的島嶼。
田野裏，除了張揚春天的綠色外，許多地方開着金色的油菜花，路邊有各種花樹，成為點綴小島的一道靚麗風景。這個島雖小，但有三座長江跨橋，島的南端有兩座直通江南方向的長江大橋，東端是通達泰州的長江大橋。一島三橋就像是長江上托起的三道彩虹，這在長江所有小島中是少見的，它就像一幅春意盎然圖，成為美麗和驕傲的剪影。大自然真是一個偉大的雕塑家！
在文友帶領下，我們驅車來到了小島的城裏，城不大，但整潔，清醒。空氣中飄來味美的特別的魚香。停好車，我和司機跟着文友走進揚中一家專營河豚魚的大餐館。
説實在的，最早認識河豚還是在讀書期間，記得當年語文老師在品讀名家的春詩時，曾朗讀了宋代大文豪蘇軾的《河豚》：“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後來才知道，這首詩是蘇軾為宋初僧人惠崇畫的《春江曉景圖》所作的題畫詩。雖然此畫已失傳了，但美詩長留，從那時起，我認識了詩中的河豚。
其實揚中的河豚館很多，一條街上有好幾家，都是正宗的餐館。吃河豚的遊客也很多，除了江蘇本地的外，大多是從上海赴鎮江遊玩後繞道趕來的。一口濃郁的上海話在餐館悠悠響起，似乎又添了一份鄉情和親切感。
我們坐在窗口的小桌邊，文友從服務小姐的菜譜上點了紅燒河豚和湯煮河豚魚等菜，又要了一瓶當地的特釀白酒。他笑着説：“今天有朋友司機開車，咱倆小酒喝一杯。”
“拚死吃河豚”是江南地區常聽到的一句俗語，常聽人們這樣説：“河豚有毒，稍有疏忽就會命送黃泉；但河豚味美，不吃也許會後悔一輩子的；吃河豚需要的是膽量，吃與不吃全在於自己。”這就告訴我們，人的生命是寶貴的，喜歡吃和不想吃都不能強求，全在於自己掌握。曾記得著名作家汪曾祺先生在談論河豚時，開了這樣一個玩笑：“河豚之毒在肝臟、生殖腺和血，這些可以小心地去掉。這種辦法有例可援，即‘潔本金瓶梅’是。”這個妙趣橫生的比喻很有意思。其實生活中避免中毒，也是一門藝術，食河豚不僅是需要一種膽量，更需要廚師有極為用心的烹飪方法和技藝吸引人。
聞着魚香，我已饞得口水也快要流出來了。我知道在正規的招牌店吃河豚魚是應當放心的。文友見我既想動筷子又不敢動，知道我在想什麼了。他是地地道道的'揚中人，大學畢業被分配在鎮江一家公司部門工作，成家後也在一河之隔的鎮江。他對揚中的故土是熱愛的，對鄉情瞭如指掌，閉上眼睛也能講出和走到這個島的每一個地方。他從小愛食河豚，對食河豚有着豐富的經驗。
文友見我有些猶豫，就又説；給你講講食河豚魚吧，在這裏食河豚是很放心的，食河豚其實是很有講究的，不像一般的魚宰了就可以吃，這裏的河豚從清洗到烹飪，都有經過培訓過的專業廚師親自負責完成。包括留皮、留白、留肝、去眼、去籽，首先將有毒部分與無毒部分要完整剝離，然後要用流水沖洗一至二個小時。宰殺河豚的刀具、廚具事後都需放在滾水裏煮過，就連水也不能隨便亂倒，一切要井然有序。河豚經過一道道工序處理完畢後，才可以上鍋燒，確保安全第一。
看餐館的介紹廣告很有收穫，原來紅燒河豚的做法很繁複，火候掌控極為重要，廚師的等級和經驗十分重要。如果火頭不足，則魚肉就會燒得不嫩，甚至變得堅韌，然過火候了則風味盡失。燒煮時整條魚要分前後烹製，先烹清洗後的魚肝，魚肝得先放進温油鍋內微炸一下，直到它的邊角露出牙黃色的時候，再投入葱段、黃酒、薑片等佐料，加入適量的雜魚用高湯煮，中火燒二十分鐘後盛起。當炒鍋上火，油七成熱時再將河豚倒入，接着放葱、姜、老抽醬油、黃酒、鹽等，再加入雜魚熬製的高湯淹沒河豚，用大火燒沸。待燒到湯汁發白般的嫩起來時，再投入原來邊角已是嫩黃的肝、皮、肋，用中火再燒五分鐘，並加入白糖，蓋上鍋蓋，繼續燒五分鐘就可起鍋。鮮美的河豚魚肉和雪白鮮美的魚白，它們融合在稠濃的原汁裏，會是香氣四溢。河豚的魚白又堪稱“西施乳”，是食河豚魚時舌尖上最美味的精華。
這樣聊了沒一會兒，一大盆紅燒河豚魚就上桌了，只見四條躺在盆裏的紅燒河豚約有半尺來長，顯得特別肥碩。因為紅燒，魚皮就像厚厚的膠肉和走油皮肉似的，醬紅色的很是誘人，還沒等我們動筷子，一砂鍋河豚魚湯也端上了桌子。
就在這時，只見一位服務員小姐當着我們的面，用勺子打點湯放在她端的碗中一口喝下。文友笑着告訴我説：“因為河豚魚有毒，但河豚其實在開膛破肚時已經清理得十分乾淨了，為確保食者的安全，保證每位客人放心品嚐河豚，店裏的廚師或服務員都會這樣親自賞一下，以示安然無恙。放心吃吧，歡迎大家以後再來！”望着砂鍋中的河豚魚和嫩嫩的春筍塊，還有那濃濃的淡白色的魚湯，一股鮮美味頓時從心底騰起。
“動筷吧，這就是揚中的河豚魚，在上海市區是很少能吃到這樣新鮮肥美的河豚的。”文友熱情地招呼着，他用筷子挑起肥嫩的紅燒河豚放在我的盤中。我什麼也不再多想了，拿起筷子就放心地吃，只覺得舌尖上全是鮮美，那魚皮的口感很柔滑爽口，膠質似的皮咬上去卻是很特別，咬在嘴裏既有點糯糯的，又有點一粒粒的小刺感。於是，我左看右顧的，小心翼翼地品着魚皮。
文友見了説：沒關係的，這是小刺鱗，食這東西對腸胃很有好處呢！説着，文友將沒有魚鱗的魚皮翻了過去，然後很快地反捲着，用筷子挑到我的碗裏。那一刻，我的嘴裏忽然有了一種淅瀝嗦囉的春雨般的聲音，像是在唱着一首美味佳餚歌，挺有趣的。
食完紅燒的，我們又喝起了鮮美無比的濃白色的河豚魚湯，據説因為我們食的是野河豚，所以鮮味直足，那種柔嫩的美是用任何語言都不能表達的，這對我來説又多了一份人生中食河鮮的新體驗。
熱情的文友非常好客，他很快又幫我盛好一碗帶着魚皮的河豚魚肉，聞着飄香的似魚似肉的濃郁香氣，我用筷夾着肥厚的柔嫩的河豚魚皮，因為我知道，食河豚先食帶刺的皮，再嘗魚肉就會更美，就會感覺到不一樣的肥嫩的美的口感。河豚湯裏，還有當地的特產秧草，看上去綠色中帶着微黃，吸滿了湯的鮮香，十分可口。
文友一邊吃，一邊又開始介紹揚中，生怕有什麼遺漏了似的。原來，揚中這個長江中的小島，過去被人們稱之為孤島，那時沒有橋，交通不方便，人們進進出出都得靠渡船擺渡，這裏的春季雖然盛產河豚、刀魚、鰣魚，回魚等，但這些魚卻因運不出去和賣不出去，外面的東西也運不進來，嚴重製約了揚中的經濟發展。
“要想富，就築路”。小島的發展和致富有了路還不行，要有橋與外面的世界相連。這樣的夢想直到一九九四年十月才成真，揚中長江大橋正式通車了，從此才結束了揚中島上與外界無橋相連的歷史，島上沿江大道通往各鄉鎮的公路四通八達，揚中走出了一條生態發展和現代化相融的致富路。二零零四年十月，揚中長江二橋又竣工通車，揚中與長江南岸有了兩座大橋相連。二零一四年十月，通達泰興的泰州長江三橋通車，三個十月通車，雖然處於不同的年份，但見證了揚中孤島一去不復返的歷史，從此實現了南北相連的一島三橋美麗的交通新格局，縮短了揚中與鎮江的時空距離，只需要半小時通達，而且還全方位融入了南京、鎮江、揚州城市板塊和長江經濟圈……説到這，文友高興得頻頻舉杯，他為家鄉的鉅變而高興。於是，我也破例地端起酒杯，喝了兩小杯。
我們正説話間，散發醉人香味的河豚系列菜又輪番端上了：河豚獅子頭，河豚乾燒魚……還有揚中的著名野菜和河鮮等，味道鮮美，醉了舌尖。
在揚中食河豚，又像是進入了一個神奇的水族館。食河豚的餐館大廳口，玻璃缸中的活河豚在水中上上下下的遊動，這些河豚魚大大小小的，竟然有數百條之多，野生的和養殖的分開着，特別是那些野河豚魚，顯得野氣十足，它們在水魚缸裏擺動着尾巴，真有點兒野氣，用手伸進去輕輕觸摸它，沒幾下它們就會發怒，有的突然間變成了球形，有的乾脆還翻起了肚皮浮在水面。原來它們以為我們要捉它們，來了一個耍小聰明——裝死。看着這些可愛的小傢伙，我們真的是很好笑。文友告訴我：這就是河豚獨有的防身本領，它們在長江中遇到兇猛的魚時，就是用這樣的方法矇蔽自己的敵人，逃避那些不怕毒的大魚對它們的圍獵。
河豚味道鮮美，食客如吃得不夠，還可以在缸裏自行挑選，以質以斤折算價錢，特別是野生的，每斤價格要超過養殖的幾倍，然後也可點名廚按照客人要求燒煮。除了河豚魚，另外還可以在其他的魚缸中挑選河蝦或長江回魚等活水產，還有放在冰片上保鮮的刀魚和鰣魚等。有些客人看得眼饞了，乾脆就在小島的旅館住一夜，把沒食過的其它魚鮮留在明天補食一次後再返回。真正是高興而來，快樂而返。文友真是見多識廣，介紹得十分精彩。
那天夜晚上，我們食好河豚後，酒意也上頭了，我們三人便找了個旅館住了下來。剩着酒和魚香沒退，我們登上了旅館的最高處觀賞夜景，只見島的南北，長江中漁火閃閃，遠處就是南北陸地，看得見星星點點的燈火，望得見大橋上正來來往往的車燈，在大橋銀河般的燈光中穿越；揚中城內依然是一片燦爛燈火，特別是那條河豚魚館的街上，依然看得見人流如織，據説夜市食河豚也已成為了揚中的一道風景。可見食河豚魚是如此之誘惑了。
觀賞夜的風景後回到宿舍，打開電視，恰逢電視台正在介紹揚中的河豚，看到那些畫面上活躍在水中的河豚，忽然間又多了一份感悟，又一次開闊了我的視野。原來，隨着科學技術的發展，河豚經清潔處理後，還可以製成凍魚片和罐頭食品；它的卵巢可以製成河豚毒，是上好的藥物，對多種人體腫瘤有抑制作用；它的皮還可製成魚皮膠；肝還可提煉出河豚油；精卵巢還可製成魚精蛋白；它的骨可制魚粉……
原來，貌似有毒的河豚魚，它不僅鮮嫩美味，而且全身都是寶！想起品嚐過的河豚魚，我情不自禁讚美：揚中，你是名副其實的長江中的一個河豚島，是一處旅遊的好去處，是中國食河豚的一張舌尖上的名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