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她的散文

有一年春天，回到家鄉，住了幾日後，發現我家對面那兩間茅草房的煙囱冒煙了！

我疑惑地問爸爸:“那兩間茅草房閒置好多年，現在有人住了？”

爸爸説:“你劉大爺找了個老伴，搬去住了！”爸爸嘴裏説的劉大爺我很熟識！村裏人對他的傳言我也略知一些。

因為爸爸喜歡熱鬧，在我家的大門外，建了兩座涼亭，涼亭下各有一台電視機，每到春暖花開時，會有很多村民坐在涼亭下乘涼侃大山，看電視。

劉大爺雖然已七十多歲！身體硬朗又勤快，每天來得也最早，每次看見他，我都會和他打個招呼。

一天早上，劉大爺又是第一個來的，我幫他打開電視機，坐在旁邊，他看電視，我看着書。

“晶！大爺想麻煩你幫個忙。”

我轉過頭看着劉大爺問:“大爺！要我幫什麼？”

大爺説:“我聽説你會做衣服，我有幾塊呢毛布料，你給大娘做幾件衣服。”

“行！”我笑着點了點頭答應了！

“大爺！我聽爸爸説你住進那間茅草房了！我們現在是鄰居了！”

“唉！”大爺聽了我的話歎了口氣！打開了他的話匣子，給我講了他的故事。

原來在大爺二十歲時，喜歡一個同村的女子，兩個人私定終身，那是在上個世紀二十年代，還沒有能自己做主的婚姻。最終大爺通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外村一個比他大五歲的女子。那女子也嫁給外村人。

轉眼五十多年過去，在大爺七十二歲時，大娘先他而去。

兩個月後，大爺接來了已寡居多年的、嫁到外村的那個女子，共同生活。又遭到雙方兒女的極力反對，最後結果是大爺搬出了女兒家，住進了這兩間村裏唯一的.茅草房！

下午大爺拿來三塊呢毛料，領着大娘來了！我給大娘量着尺寸，一邊量一邊聽大娘唸叨:“都七十多歲的人了！還穿什麼呢毛料？我説給孩子們，你大爺就是不同意！”

一週後，我做好衣服給劉大爺送去，我來到劉大爺家門口，那門太矮了，我低着頭往裏走心裏想:“劉大爺身高有一米八，進這門得大彎腰，真難為他！”

廚房有一不大的小窗，感覺很昏暗，來到居室內還好些，房間雖然不大，倒也潔淨舒適。

大爺不在，大娘熱情地接待我，嘴裏仍在念叨:“這衣料是你大爺偷着給我買的！我一個老太婆還穿這麼貴重的料子，可惜了！”

三年前的冬天，我再次回到家鄉，發現那間茅草房不見了！

爸爸告訴我劉大爺已經去世了！

弟弟是鄉村醫生，經常去縣醫院開會學習，這天又開會，弟弟讓我陪他去，我們走進醫院大廳，來到一樓梯口，要上樓，見樓梯旁一個輪椅上坐着一位老人，正是劉大娘。我和弟弟異口同聲地叫了聲:“大娘！”

大娘睜開那疲累的、半閉着的眼睛吃力地吐出:“是晶！北極！”

我問:“大娘！您是來看病？”

大娘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非常疲累地問了句:“你大爺好嗎？”然後閉上了眼睛。

弟弟拉一下我的手回答着:“他好！”

我抬頭看着弟弟，因為弟弟撒了一個天大的善意謊言。

大娘再次抬起那疲累的雙眼更吃力地吐了幾個字:“我、想、他！”同時幾滴清淚落下來……

聽見這幾個字，我的眼睛也濕潤了！弟弟再次拉了拉我的手，用眼睛示意我上樓去。

開完會回來的路上，我説:“聽大娘説想大爺，心裏好難受！”

弟弟邊開車邊説:“你沒看見更難受的場面呢！”

稍停了一會兒，弟弟繼續説:“大爺和大娘共同生活十二年！都八十多歲了！不能互相照顧！雙方的兒女不願意照顧他們，最後只好分開，回到各自兒女身邊去。他們是同一天同時被兒女接走的，大爺人緣好，全村的人幾乎都來送他們，大娘上了接她的車，大爺説啥也不願意上接他的車，大娘又下了車，兩個八十多歲的老人抱在一起痛哭失聲，送行的村民都落淚了！”

“大爺被兒子接去了瀋陽，大娘去了縣城女兒家。一年以後，大爺病重，又回到村裏大女兒家，病危那段時間我每天去給他打針，你知道大爺臨終前最後説的一句話是什麼嗎？”

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難道是想大娘？”

弟弟點了點頭:“三個字:我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