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初上窗,秋深人過往散文

夜。深黑的夜。唯有雨聲滴落，發出寂寞而孤單的聲音。坐於燈下，只為聽雨而打開情感的思緒；只為聽雨而一次次遠離睡眠；只為聽雨，把一顆心冷得有點痛；只為聽雨，而觸動記憶的深潭，揚起疼痛的水花；只為聽雨，一下一下的心跳中，把時間擰得很緊，把大腦折磨得四分五裂！

為什麼要聽雨呢？因為失眠；為什麼失眠呢？因為外面的雨聲，如久遠的淒冷槳聲，擊破我厚厚的生活淵藪，曾經的難以回首歷歷如在眼前。一頁頁驚心動魄地翻開來給我痛楚的心看。我想躲到無人的荒原或森林，但我卻無論如何到何處都無法躲過它的追捕和擒拿，成為它祭台上永遠的祭品！

無處可躲之時，無需再躲，那就直面它吧。任它把我的肉體折磨撕裂吧，只要留着我的心，還可以聽清風和綠葉的絮語，還可以看嬌柔的蝴蝶兒遊戲於繁花叢中，輕盈的舞步，曼妙的哥聲，穿透碧波的紗帳裊裊而來，輕輕揉着我的疲憊和微痛！

無處可躲之處，那就走出去，投入到它懷中，去掀開它的面紗，看它的小祕密，看它的明月上窗，雪映竹。走入原野深處，滿地滿地的落葉，看見秋的憂傷，愈來愈深，愈來愈痛，而同樣刺痛我的目光，不敢看她憔悴的面靨，蒼白的雙眉，和枯瘦如柴而曾經引以為秀的身材！

輕輕踩在落葉上，聽它們發出不堪負重的呻吟聲，有點刺耳驚心。或許，一顆敏感脆弱的心經受太多的苦痛而再也無法承受稻草之壓吧？秋陽微熱地直照在我的臉上。我聽見它的竊笑聲，有點陰險的獰笑，或許是勝利者的狂笑。因為它一切的放肆和威力都是如洪水奔流，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阻擋，直穿一切東西的胸膛，把你的陰暗和卑鄙全趕出來，讓你做個光明的人。而樹竟有點落魄，裸露着血管和神經，讓人透視它的滄桑，感歎它的.灑脱和豁達！

而另一種希望卻在腳下正曾燎原之勢茁壯着，瘋狂着，驚動你熱愛生命的心。如果你熱愛生活，那就無怨無悔地熱愛這種力量，擁抱它吧！那就是滿眼滿眼的碧綠逼人的莊稼。它們正歡暢着，手舞足蹈着，一路狂奔，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懈怠，而是勇往直前，直搗黃龍。這是我膨脹得難受的喜悦，把所有痛和疼消滅的喜悦。心是無邊廣大的，如天空一樣遼闊，像大海一樣的磅礴！為什麼要把痛苦裝滿，而把喜悦的糧食淘汰呢？我們生活在大地上，心卻奔跑於心於心之間的狹長的小河裏，時刻躲避着彼此的碰撞和尖刀的刺穿。其實，人活得不如一顆莊稼高貴！比一顆青草更卑微無助。而草，風雨過後，不管怎麼撲倒於地，披離無狀，但只要陽光普照，總會挺起腰桿，昂起頭顱，燦笑於藍天下，黃花間。

都説“草木無情”，其實無情無義的是人類。人類可以無情地毀滅一切東西，並製造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而草木呢，哪怕一不小心擦着碰着你的皮肉，你就會殘忍地毀滅它而毫不心痛！草木的無情是自己的無語而忍，而人類的無情卻是慘血淋漓而為！我時常心情輕鬆地散步於草木間，盡情釋放自己壓抑的情感，盡情豢養焦渴的目光，而毫不用設防；但走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卻時刻感到惴惴不安，時刻擔心同類人的黑刀和無情的詆譭！你沒有一點喜悦可言，不能放心地吟詩或畫畫，甚到抬頭看天的瞬間都擔心別人的飛磚或暗腳。

走入秋的深處，唯感到草木的靜穆和體香。你覺得它們連落葉的飄零都是美的，美不勝收。秋，是明淨的，素潔的。無論你走到哪裏，都會發現藍淨的天潤舒着你的眸兒，廣闊的天際線像一道金黃的絲絨帶，系在鬱郁的村莊腰裏，而使它顯得苗條妖媚。你都會覺得大把大把的空氣兒被雨水洗濯潔淨，一絲一絲兒鑽入你的鼻孔，沁入你的肺腑，再從你的幾萬個毛孔中拱出來，甚而發出幼童的嘻笑聲。

在這一刻，你什麼也別想，就那麼無聲無息地走在秋的懷裏，盡情享受它的野花的淨美，水的碧波萬里，風的爽朗飄逸，莊稼的飽滿和甜甜的谷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