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我的父老鄉親們散文

我的父老鄉親們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閲讀: 3.7W 次

想來也怪有意思,當年,我告別家鄉的親人,隻身一人來到水鄉。感謝天賜良緣,四十年前與老家在水鄉的馨平結為伉儷,讓原本在水鄉無親無故的我,除了結交了那麼多同事、朋友,一下子又有了眾多的親人。

我的父老鄉親們散文

自打二十四年前,我倆調回北京,至今先後四次返回水鄉。説真的,我們雖然人在繁華的京城,但心裏依然在深深地思念着水鄉小城的一切,那雖沒有高樓大廈但很清靜的小街、煙波浩渺的三河與片片湖蕩、河邊那一望無際的柳林和葦蕩......,這一幅幅畫面還常常像過電影似的在我腦海裏回放。然而,更讓我倆魂牽夢繞的是水鄉的親人及昔日的同事和好友。

去年秋日,當我們回到家鄉後,自然按捺不住濃濃的水鄉情結,又匆匆踏上了去水鄉金湖的旅程。離別水鄉二十多年,那兒的一切變化雖然很大,好在距上次返回水鄉僅相隔一年,我謝絕了大表弟來接站的好意,從車站直接乘公交車進了城。剛下車,一眼就瞧見了路邊的一家燒烤店,那不正是馨平小表弟曉紅的店鋪嗎?曉紅見到我倆,高興地迎上來:“全家人都在飯店候着你們呢!”小表弟接過我們的行李,領着我倆來到了不遠處的一家飯店,進得包間,嗬,只見,老老少少一桌子人都在眼巴巴等着我們呢。

席間滿滿的都是歡樂,當馨平在水鄉最後一位老長輩,年近八旬又患有老年痴呆的小舅媽呵呵笑着,舉杯説了句:乾杯!表弟妹們都樂了,這可是老人家好多天來説的最開心的一句話啊!

當晚,我們就住在大表弟家,從南京特地趕回家的表弟愛人已十多年沒見了,我們姐弟兩家人在一塊聊了很久很久。夜深了,我倆依然毫無睡意,當年與水鄉親人們在一起的件件往事又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四十多年前,馨平從京城回老家插隊,就住在大表弟家,姐弟倆猶如親姐弟一般。後來,我與馨平相戀,我也成了大表弟家的常客。我們三人同一天在黨旗下宣誓,三人同是鎮團委的成員,我是團委書記,他倆是委員。然而,大表弟是鎮上的民兵營長,馨平是民兵排長,而我只是馨平手下的一名小兵。那次,民兵幹部在城郊部隊農場集訓,我跌跌撞撞地騎着自行車,走夜路,送馨平去報到。那夜,我和大表弟擠在一個被窩裏,興奮地聊了很久。集訓時,大表弟與馨平肩並肩,匍匐前進,鼓勵有點緊張的馨平親手拉響真正的炸藥包,炸燬“敵人”的碉堡,這件事至今憶來還是那麼刺激。

説來也很有趣,我曾擔任校長的那所小學,就在馨平的二舅、小舅、大姨的家門口,馨平的.那幫表弟、表妹們當時還小,幾乎都是我的學生,最好笑的就是小表弟曉紅,那年,沒到上學年齡,被招生老師拒之門外,可愛的小表弟在幾位哥哥姐姐的攛掇下,竟整日抱着我的大腿苦苦哀求:“大姐夫,我要上學!”弄得我哭笑不得,最終,只得開了後門點頭收了他。如今,四十年過去了,小表弟的兒子已上了大學,小表弟也成了燒烤店的小老闆,但一想起小表弟當年充滿稚氣的表情,我依然忍俊不禁!

馨平在水鄉的叔叔、姑姑、舅舅、舅媽和姨等親戚,都是老實厚道的農民,尤其是住在城東九里村的二叔、三叔,家裏還是破舊的草房,生活困窘。在水鄉的那些年,馨平的那些親戚家,自然也成了我的家,逢年過節,我和馨平都是這些親戚家的座上賓,去了這家去那家,當然,還忘不了,買些糕點去探望鄉下的叔叔。在這兒,我和馨平又流着淚,給馨平逝去的奶奶送行。她奶奶原本一直和馨平的家人生活在北京,馨平是老人家一手帶大的長孫女,年過八旬的老人一心想着葉落歸根,鬧着要回老家,我和馨平幾乎每逢星期天都去鄉下看望奶奶。最終,老人的骨灰如願葬在了她日夜眷念的水鄉。還記得,在十五年前,第二次返回水鄉探親時,大表弟的父親已去世,他母親拉着馨平的手,流着眼淚説:“下次,你們再回來,可能就見不着你二舅媽了。”沒想到,這話真是一語成讖,次年,馨平的二舅媽便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待到這次返回水鄉之前,馨平在老家的長輩們都先後去世,只有小舅媽還在。平日已不太認識人的小舅媽見了馨平,笑的合不攏嘴,馨平含着熱淚,給老人家送上我們的一點心意,祝願她健康長壽。

那幾日,表弟表妹們輪着請我倆赴宴,嚐遍了水鄉的美食。飯後,或陪着我們欣賞水鄉的秋色,或聚在一起暢敍舊情、聊天打牌。看着當年自己親手教過的弟弟妹妹們,如今皆事業有成,有了出息,還當上了爺爺、奶奶,不少第二代都是大學生;二叔、三叔家也已拆遷,他們的後代都住進了寬敞的新樓房。我倆打心眼裏為他們高興。

又到告別水鄉親人的時刻了,二表弟開着車送我們去車站,大表弟遞上給我們捎回去的大閘蟹、柴雞蛋等水鄉特產,表弟、表妹們騎着電動車,愛跑步的二妹夫乾脆跑步到車站,一大家子人都來為我倆送行。馨平眼角噙着淚花,拉着弟妹們的手,輕聲地與他們説着話。汽車開動了,遠遠地看到,水鄉的親人們還在滿臉笑容地揮着手:姐姐、姐夫,有空常來啊!······

水鄉金湖,向以一縣坐擁三湖(高郵湖、寶應湖、白馬湖)而 為世人稱道。想當年,我從家鄉投進這水鄉的懷抱,迎接我的便是這碧波萬頃的一片湖水。

在返回水鄉的日子裏,我總想再次去領略那秀美的湖上風光。那日,當我們告別讓人心醉的水上森林公園時,表弟、表妹們彷彿看透了我的心思,上車後,小車徑直向不遠方的高郵湖駛去。車行沒多久,就上了新修的高郵湖環湖大道。我興奮地搖開車窗,一陣帶着水腥味的湖風吹了進來,遙看大堤外波光粼粼的湖面,真是説不出的愜意。

下河口,這是高郵湖西岸的一個小漁港,表妹夫婦將在漁港的船上餐廳請我們品嚐最美味的湖鮮。船老闆滿面笑容地領着我們登上船。表妹夫提議:姐夫,到了高郵湖,要不要來個“水上漂”?我瞟了一眼船尾拖着的那艘小舢板,船很小,還沒救身衣,安全嗎?船老闆一眼看出了我的猶豫,笑着説,有我在,保準沒事!

我面對着大好的湖上風光,轉念一想,今天豁出去了,反正俺老伴馨平會水,即使我這個旱鴨子掉下水,還有馨平在旁保駕呢。

我們一行人一個個小心翼翼地從大船的船舷上下到小船,船老闆啟動了船尾的發動機,小船嗖地一聲就向湖心駛去。哈哈,這可不是家鄉瘦西湖上船孃搖擼的遊船,那船速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船頭激起的浪花,劈頭蓋臉地撒的我們滿身是水,湖風嗖嗖,清新的湖水氣息不斷撲面而來,還真感到有點涼意。我想,沒料到,半個世紀前,我坐着滿是魚腥味的木帆船,橫渡高寶湖,今日,已近古稀之年的我又坐在這小快船上,欣賞高郵湖的湖光水色,真是恍若夢中啊!

此刻,已是夕陽西下,滿湖金光燦燦,我和表弟妹們被這迷人的一幕所陶醉,情不自禁的引吭高歌: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高郵湖上靜悄悄,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唱起了那動人的歌謠......

這一刻,我們已忘卻了自己的年齡,彷彿又回到了那在水鄉度過的二十多年的激情燃燒的歲月。

快船劈波斬浪,向湖心疾駛。近處,是一圈圈養殖螃蟹的圍網,仔細看,還能瞧見,那妄圖逃跑的螃蟹順着網子的竹竿艱難地向上爬。憨厚的船老闆笑着説,北京來的客人若有興致,可以靠近那圍網,親手抓上幾隻螃蟹,免費品嚐咱高郵湖的大閘蟹。我們婉言謝絕了船老闆的好意,依然專心致志地欣賞着湖光夕照的勝景。 極目遠眺,一片煙波浩渺,水天一色。近觀,湖邊潔白的葦絮隨風搖曳,時而,一羣羣飛鳥掠過湖面,直上藍天,不由憶起南宋詩人楊萬里過高郵湖時所賦之詩:“遠遠人煙點樹梢,船門一望一魂消。幾行野鴨數聲雁,來為湖天破寂寥。”賞景詠詩,真是令人心曠神怡啊。

此刻,船老闆又來了興致,邊掌着船舵,邊講起了高郵湖的一個個美麗傳説。古時,高郵湖水面並沒有如今這麼寬闊,這一帶,曾有過十多個大大小小猶如顆顆珍珠般的水窪,直到明朝時,才最終連成一片,變為今日的高郵湖,故而人們又將高郵湖叫做“珠湖‘'。民間還流傳這樣一個説法,高郵湖底曾是樊良古鎮的所在,古鎮內有一顆碩大的夜明珠,行人至此,往往停船數宵以觀寶珠之光。明隆慶年以後,由於淮水氾濫,高郵運河以西的諸多小湖被連併成高郵湖,樊良鎮自此沒入湖中,那寶珠也沉入湖底,只是偶然之中會在湖心閃爍現身,見者將會大富大貴!

夕陽漸漸西沉,我們怕是沒有得賞寶珠閃光的福氣了,於是,快船調轉船頭迎着滿天晚霞返航了。

船老闆手腳還真的十分麻利,我們進到船艙,還沉浸在浪遏飛舟的興奮之中,一盤盤香氣四溢的湖鮮就端上了桌。那真是豐盛啊!剛出水的湖蝦、説不上名的大大小小的鮮魚,還有一大盆膏肥黃滿的大閘蟹和水鄉特色菜“水八仙”。我和馨平面前堆滿了讓人饞涎欲滴的大螃蟹,可惜,咱的牙口不濟,只吃了一隻,就吃不動了。至於那“水八仙‘,飄着淡淡的清香,吃來倒是十分可口。細品那水八仙,記得有嫩菱角、蓮藕、茭白、荸薺、水芹、茨菰、雞頭米和蓴菜,這道菜在京城是絕對吃不着的呀!

夜幕降臨,萬籟俱寂,喧鬧了一天的湖邊漁港彷彿進入了夢鄉,一湖碧水也隱入了沉沉夜色之中,只有湖上的點點漁火與天上的一彎新月遙相輝映,給湖面灑下粼粼波光;深秋的夜晚,湖風輕輕吹拂,頗有幾分涼意,然而,在告別水鄉二十多年後,又偎依在她的懷抱裏,心頭還是感到了一陣陣融融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