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一片杏葉取暖散文

秋天，就像一位體態豐盈，內心芳華的女子披一身金黃色的斗篷在雲水間的霞光裏迤邐而行，漸行漸遠。

一個來不及刻入記憶的滿秋走了，就這麼輕易地走了。她為我留下一抹絢麗的晚霞，留下一池蕭瑟的殘荷，留下一江淼淼寒煙的遠思。好在，有晨曦裏的鳥鳴排解；有一屋子書香作伴；還有這片明黃色箜篌似的，從窗櫺間飄落的銀杏樹葉暖心。

江南的冬天不僅僅是蒼白，它還像原野中一間沒有犬吠、沒有炊煙的庭院前那一幕不肯垂落的夜色。無力的風，吹不動無聲的雨。昨夜放入書中的那片暖心的杏葉不見了。它真的`不見了。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碎琉璃脆”，它是那麼美呀！扇形的葉面那麼的明亮，弧形的葉輪，修長的葉柄，就像一位書香女子芊芊玉指捏着的，一把宮廷名師打造的掌心大小的金扇。它不如金飾那麼沉重，沒有打造的痕跡；又不像雛鵝的羽衣，沒有雛鵝羽衣那麼輕柔的手感；還不像一張剪輯過的照片，照片雖然神似卻沒有骨感，也沒有生機。它是一柄形狀可人、色彩可心、質感可觸的銀杏樹葉。它又不僅僅是一柄杏葉，因為它可以寄託情懷，可以了慰相思。它是寂冷雨夜裏的一盞燭光，能照亮每一根晶瑩的雨絲，堂亮我的心扉。

它是她。可是她不見了，尋也尋不見了。

沒了這片暖心的杏葉，我的身神萎靡了，心際裏寒風嗖嗖，彷彿我的江山都變了模樣。感覺我的血脈被堵塞了，氣血在倒行，好像聽見胸中一聲聲沉悶的“吱吱”的斷裂聲，心肺幾將崩裂！

我生命裏不能沒有這片暖心的杏葉。我還得繼續尋覓，直到夜不再明，水不再流，時光不再延續了。

我望見一片桔黃。我的眼睛不再那麼迷茫，穿過風，穿過雨，卻不見銀杏樹，一顆也沒有，只是幾株在風雨中悽清、淒冷、淒涼了的苦楝。

我聽説了一窪杏林。我的心緒不再那麼惆悵了，而是心馳神望，只恨不生神鳥雙飛翼，又恐風緊夜色近。我繞過山，越過水，撥開身前的茅草，踏平腳下的泥土，我的眼前一排排低矮的銀杏樹在荒涼的山坳裏哭泣。風，也哀嚎！偶爾，有幾片杏葉在光禿禿的枝椏間搖晃，彷彿即將墜入深淵、墮入塵埃的無望。我不用趨前，如此低微如此荒蕪的銀杏樹，只能長出這般羸弱的杏葉。它們，沒有我遇見的那一片暖心，也沒有它那麼寬大，那麼鮮亮，更沒有那般的堅韌！

我發現了幾顆高大而鮮亮的銀杏樹，它們屹立在湖水之畔，小徑的盡頭。一樹金黃色的杏葉，彷彿披掛在玉樹臨風的將軍身上的甲胄，一派高貴清雅，一身和光塵緣，一臉和顏善色。我心豁然，倒行的氣血正在迴流，一股温暖通徹心扉，氤氲在我的肌膚之上。我輕鬆地走近它們，繼而走進一樹風尚與一地風華的杏葉之間。此刻，我腳下的土地被明麗了，頭上的雲天明亮的。我似乎也明亮了。

或然間，我心底裏似乎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我的小名，彷彿有一雙明眸正在審視我的臉龐。我這才有了感知，感知到書桌上的那片尋不見的杏葉並不屬於我。它並不是她！好在，我只是珍視於它，只是用心呵護了它。不然，我永遠都不會得到原諒，我的靈魂也會骯髒了。我霍然了，繼而緊張起來。我想，屬於我的那片杏葉還在，它一定愈加暖心，愈加怡情。它就是她！它不會落入泥土，更不會墜入塵埃，一定還掛在哪個枝頭上；它一定會輕輕的輕輕的優雅地輕落於我的懷抱。只是我太過焦慮，一時尋不見它，只是我憔悴了的容顏，它一時分辨不出來。

於是，我一圈又一圈地在銀杏樹下徘徊，在銀杏樹上張望，我是這麼急迫地想見它。我得張開胸懷，隨時迎候它的歸來。

冬雨遇風便成雪。我怕颳風，我怕下雨，因為江南冬天的風雨更刺骨。我怕黑夜也怕白雲，因為世間的黑白難分。我不能冷了它，更不能讓它獨自的孤獨地在黑白之間盲行。所以我不能遠行，所以我不能入眠。

一聲淒厲的鳥鳴撕破了天上的烏雲。月亮露臉了，你可在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