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上的綠水青山散文
一
逛花市只是一種個人愛好，主要是表達對那些美麗的思念。
我盛放盆景的陽台不到兩個平米，更多的時候只能是到花市釋放情感了。在花市，我不僅可以領略到四季不同的鮮豔，還可以請教到許多妙齡們的芳名。
疾病就如同一場噩夢。從國家建設工地回到地方，近二十年以來，我每天都在夢裏呼喚着醒來吧、醒來吧。這只是一場夢，多麼期望那種從夢中醒來的驚喜啊！
我失去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面向花草即是一種治病方法。中醫講究五行，花草植物應該屬木，木在中醫指肝，肝主情致，肝氣平和才能進入心情舒暢的境界；於是開始了我的花草種養。
很多美麗的花都想擁有，可陽台實在難有容放之地了。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把月季請了回來。
這盆月季是橙色的，它十分驚豔。抱回之後，我認真的數了數枝頭上的蓓蕾，總共有二三十顆，有一朵是盛開着的，它嬌豔、明亮、嫵媚，金色的陽光灑在花朵上，更加惹人憐愛。在花市，我繞着它不停地打量着，無法挪動腳步。當時，“若非羣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的詩句一下子就湧上心頭。
月季安家之後，那些蓓蕾漸次盛開，重重疊疊，高低錯落。盛開的挺拔，含苞的內斂。綠枝托起透明、晶瑩的花朵，彷彿是在託舉着一顆顆純淨的心，那是一汪汪一眼就能望得見底的清澈，賞之令人愉悦忘憂。有時候，那朵朵鮮花光芒四射，架起道道彩虹，把陽台的時空粧扮得明媚、奪目，令人流連；有時候，鮮花綠葉相互映襯，優雅、輕盈，於是，一款暗香浮動的笛曲翩然而起，在我的陽台、房間、耳際氤氲、繚繞，讓人不由沐浴到＂響遏行雲橫碧落，清和冷月到簾櫳＂的詩情畫意。
二
美麗的月季花同時勾起我曾經邂逅的另一場豔遇。
因仰慕玫瑰的芬芳，我曾經在陽台種養過。買回的是一枝紅色的玫瑰幼苗，興沖沖地就種在了花盆裏，一天來來回回地要看它好幾遍，口中也是念念有詞：玫瑰啊玫瑰，快快長大吧，讓我能早一點一睹你的美麗！
許是心誠則靈，也如願，玫瑰彷彿中了我的“魔咒”，真的就茁壯成長了起來。因為長得太快，明顯地就長成了跌跌撞撞的樣子，莖太細小，沒辦法自己挺立。焦灼了幾天，開始從五樓上上下下地尋找木棍；我要用小木棍幫助玫瑰的成長。那時正值盛夏，頂着驕陽，記得是來回尋找了好幾遍，樓上樓下彷彿不知疲倦地在編織一個朦朧的夢想。當小木棍插在花盆中，把玫瑰弱枝輕輕地縛在木棍上，小玫瑰頓時就有了精神，可以放心，它的美麗終將綻放。
第二年玫瑰綻放開來，開了兩朵。之前就已漸漸解脱了木棍的束縛，火紅的玫瑰亭亭玉立，在陽台迎風搖曳。它出脱得十分茁壯，後來居然高過陽台底層，可以透過不鏽鋼欄杆向外面張望了，彷彿也着急能快一點擁抱外面那精彩生動的世界。
玫瑰在陽台搖曳了一年，以為可以長相廝守，不料第二年，寒冬都越過了，到了花季，玫瑰卻故去了！後來以為玫瑰難養，就再沒有種植過。
三
陽台上亡故的不僅僅只是玫瑰，還有海棠。
那是一個春天。春節剛過，我就在花市看見了那一團火紅，通體都在張揚、放射着喜慶。買回後把海棠放在陽台靠推拉門的地方，從屋內透過玻璃一眼就能飽覽海棠的春色。自己書寫的春聯就張貼在推拉門的兩邊，火紅的春聯、火紅的海棠兩相輝映，整個陽台、整個房間都放射、張揚着喜慶。那一團醒目的紅，令我深深地理解了大文豪蘇東坡，難怪他對海棠倍加珍愛，要因海棠無眠，要“夜深唯恐花睡去，故燒高焟照紅粧”了。
在海棠的烘托之下，那紅紅的春聯似乎也活了起來、也放射了起來。欣賞着陽台上放射着的春色，我忽然也放射起了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可惜夜長夢多，世事難料。不過一個來月，那盆火紅的海棠便身登仙界，無疾而終了。火紅的玫瑰、火紅的海棠，這讓我對象徵張揚、象徵放射的紅產生了敏感，只好束之高閣，對之放棄。不過，對火紅的仰慕，依然還等待在內心深處。
於是在去年秋，把鮮紅的杜鵑請回了陽台。
四
杜鵑花是我國的十大名花之一。“何須名苑看春風，一路山花不負儂。日日錦江呈錦樣，清溪倒照映山紅。”在詩人楊萬里筆下，杜鵑花簡直就是春天的象徵。
一次強勁蕭瑟的秋風，把廉租房院內所有的樹統統剝落得一絲不掛。枯黃凌亂的樹葉四處飄零，時而隨風漫卷，時而委頓在地，淒厲的風中到處都充斥着枯枝敗葉們顫抖的亂影以及嗚咽啜泣的聲音。那時，我真切地感覺到了秋風的肅殺與凌厲。逆風而上，我徑直走向了陽台，看着杜鵑枝頭上鮮紅的花朵內心旋即找到了寧靜，我埋頭細細地數着杜鵑花數，一共有近二十朵綻放着的蓬勃火紅的花。沉厚的枝葉間還掛有六七顆蓓蕾，這些蓓蕾隨時都有可能在枝頭綻放，撐起一片温暖。數過花，我笑了，這麼多的杜鵑花，還有那些含苞的花蕾，心，還會冷嗎？
春天來了，陽台上的杜鵑卻萎謝了。這款品種可能不同於其它春天開花的杜鵑吧，經歷過一秋一冬，我算是領略到了杜鵑名符其實的“名花”風采，無論風多大，也無論有多寒冷，它依然能做到花期如故。唐代詩人白居易也是對杜鵑情有獨鍾，留下“閒折二枝持在手，細看不似人間有；花中此物是西施，芙蓉芍藥皆嫫母”的讚美詩句。
五
我的陽台很小，那些花啊草啊卻是熱熱鬧鬧，不大的空間擠滿了月季、杜鵑、桂花、玉樹、米蘭、金菊、茉莉、文竹、三角梅、令箭荷花、梔子花等等。在我看來，這些花卉也願意把它們的芬芳留駐在陽台，陽台儼然也是它們美麗的家。不過陽台也存在着很大的缺陷，那就是不接地氣，不得諸如自然充足的泥土、陽光、雨露、和風、空間等等。
就拿那盆紫色的三角梅來説吧。我見過生長在厚實泥土中的三角梅，它的根、枝粗壯得可以像樹，一般都能有半拳粗。它的枝葉發達，竟然可以達到幾十平米的面積。它的攀附能力也很超強，不論是牆還是柱，都是它開枝散葉的地方，遠遠地望過去，綻放的三角梅花宛如一片冉冉升騰的雲霞，非常壯觀。可是我的陽台就限制了三角梅的初心，它本來是可以壯志凌雲的，卻不得不因為一個花盆，被捲曲在陽台的一個很小角落。
今年春節剛過，三角梅的花葉枯黃，紛紛凋敝，最後乾脆也來了個一絲不掛。這時的三角梅雖成了光桿司令，然而看上去卻格外精神，所有的枝節都飽含着力量。我之前是很擔心的，害怕三角梅的攀附力要沿牆蔓延，最後越界不可收拾，“紅杏出牆”招惹麻煩。現在看來我的顧慮有些多餘。原來它是把所有生長蔓延的力量，都緊縮成一個圓。這個圓以它自身的主幹為中心，那些發達的莖，都繞着這個中心上下盤旋，這樣一來，它的所有生命也就完全適應了陽台的環境，呈現出一種和諧、律動、蓬勃的圓形美。
三角梅的圓形策略似乎也在對我做着一些關於人生的演示！
沒過多久，三角梅的枝條上就冒出了嫩芽，等到試裝成功，枝頭上的嫩葉就開始着色，又過一段時間，深深淺淺的，那些紫色的花兒就綻放開來，宛如掛在枝頭上的精美詩句，頓時，整個陽台都平仄、響亮起來。
紫色的三角梅花形象內斂，星星點點、重重疊疊、深深淺淺地開在茂密的枝頭上，又像是環繞在陽台上一串串跳動、迷離的音符，令人耳目一新。沒想到，胸襟寬闊博大的三角梅，其內心深處竟是如此的豐富、精緻。那跳動着的每一個音符，都是三角梅奔放的心花，它們從不同的角度彈奏着三角梅的妖嬈、俏麗。
那一朵朵、一串串的三角梅花，跳動着、旋轉着，宛如清淺的旋渦，輕輕地、不停地攪動着我陽台上綠色的溪流，就這樣，陽台流動起來，每天都抒情起清脆、響亮、悦耳的篇章。
六
家有梧桐樹，引得鳳凰來。每一天，彈奏陽台綠色旋律的自然不能少了小鳥。
畫眉、黃鶯、麻雀，以及那些叫不上名稱的鳥兒，都是陽台的鄰居，也是陽台的貴客。每當陽台上的花卉添了新成員、植物換上了新綠、一顆蓓蕾綻放開來……鳥兒們都要來串門，呈現“幾處早鶯爭暖樹”的氣象。鳥兒們會對着我陽台上的溪流嘰嘰喳喳、品頭論足一番，然後上上下下，逐一在枝頭上進行檢閲，投下贊成票，興盡而去。
差不多每一個晨曦，鳥兒們都會賞臉來到我的陽台。它們在溪流邊婉轉啁啾，在枝葉間跳躍，灑下來自天空的'芬芳。它們那高亢嘹亮的歌聲，把我陽台上一天的日子從一開頭就打磨、清洗得乾乾淨淨。
樹、樹叢是鳥兒們的家。我知道，每當鳥兒鑽入一棵樹繁密的枝椏，隱身綠葉的叢林，那它就是飛進了幸福的天堂。陽台上的花卉不會像一棵樹、一片叢林那樣，有能力為鳥兒們撐起一個家園，但是它們也是一灣綠色的溪流，足以成為鳥兒們的一片快樂、可以駐足休憩的驛站。
鳥兒們每天都在忙碌，忙着在我們的身邊編織環保的彩霞，編織宜居的天堂，它們能頻頻光顧我的陽台，我的陽台能夠有幸成為鳥兒們休憩駐足的驛站，這説明，鳥兒們已經把我小小的陽台當成了它們彩霞、天堂的一小部分。陽台能夠成為鳥兒們編織綵線，這令我很欣慰。
陽台上的花卉不僅是我心中的綠色溪流，那上面的每一個盆景，在我眼裏也都是矗立着的一座座“青山”。
我的陽台，就是我的綠水青山。那上面的每一根枝、每一片葉，都是我心靈可以自由駐足、棲息的天堂。
我的陽台又象是一台綠色的機器，每天都在不停地釀造着綠水青山的玉液瓊漿。我用寧靜為杯，左一杯右一杯，沉醉在陽台上的綠色佳釀之中，彷彿天地萬物、日月乾坤也都同我一道，在杯中盪漾、搖曳。
陽台上的“綠水青山”並沒有因為缺乏應有的地氣、“自然”的滋養而有所放棄、缺失，相反，它們努力運用規律、適應環境，為陽台蓬勃出欣欣向榮的景觀；它們飲下的是水，捧出的，卻是美麗、誠摯的一片片“冰心”。
有時候，真想讓自己也變成一根綠枝一片綠葉，站入綠水青山的隊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