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好樣的散文

外婆生了十一個兒女，九姨是排行在九，應我們相差不了幾歲，且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所以我一般都叫她老九。

老九年輕時生得貌美如花，皮膚是白玉無瑕，吹指可彈。個子嬌嬌小小的，很是引起男人們的憐愛。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美麗的人兒，卻在卻被現實生活歷練得堅強蒼桑。

其實我們經常在一起嘲笑生活，嘲笑自己，感歎生活的無奈，卻又在鼓勵着彼此。我們的性格非常相似，我們沒有女人的温柔和嬌氣，説話總是大聲大氣的。我們很多的看法都驚人的相似，年輕的時候，也有很多人把我倆認錯了。所以在家裏眾多的親戚中，我和她是最能聊得來的一個。

前晚，我下班回家，她在家裏等着，她是來拿艾條的。飯後，我們一起上了樓，兩個孩子在看着電視，我和她就在房間裏聊天。不知怎麼的，説着説着，我們説到了外婆，她説外婆以前是非常討厭她的，每每在家時，外婆都是罵她，不管她做得有多好，不管她對她有多好，但她換來的都是外婆對她的責罵和不屑。後來她嫁了老公和生了小孩，外婆也同樣嫌棄着他們，就是在外婆70大壽時，因為她老公説老人過個生日不容易，離八十歲又還有十年，特地請了假陪着她去給外婆過個生日的，可是外婆卻不領情，也沒讓他在正餐上和大家一起吃飯，而是讓他一個人在廚房吃。老九那時也只能強忍淚水，笑對大家。

外婆也從來沒抱過一下她兒子，後來，外婆病倒在牀，經常我媽和老九去看她時，都是她們兩個幫她洗澡洗衣服，有次外婆拉着她的手説：我以前那樣對你，你會恨我麼？她説：你對我生有生之恩，養有養之恩，你再怎麼對我，你也是我媽，如果我會恨你，我就不會來看你，不會為你洗衣擦背的。當即外婆老淚縱橫，悔不當初。老九從沒進過學校的門，可她會説出這些話，足以説明這是個蘭心惠質，賢良淑德的好女人。

她又説到她的婆婆因為她一嫁過門，她的老公出了車禍，引起種種病況，當時自己又挺着個大肚子，第一次跟隨他回鄉下老家，就説她是個掃把星，是個災星，對她恨之入骨，就是公公因為憐惜兒媳有孕在身，買了兩隻豬蹄想給老九補補身子，卻被她婆婆扔到門外，説兒子吃不得這個，兒媳還想吃什麼，晚上睡覺也牀被子也不給兒媳，非得逼老九自己爬樓去樓上拿被子下來，自己去鋪牀。後來終究是公公看不過眼，頂着罵爬上樓給兒媳把被子抱下來……

還有老公，因為聽信他媽的話，也相信了自己老婆是個掃把星，所以也沒給過老九好臉色看，在下雪的冬天，因為沒房子住，挺着個大肚子，抱着牀被子不知自己的方向在哪，後來，老公病重在牀，她一天要十幾次的為他熬藥和做飯，可是他到後來，也説不記得這事了。

又説起自己的兄嫂，也不知為何討厭她，見面就罵，當着面罵了，在人後還是罵，説着，説着，她有點哽咽了。我坐在牀上，看着她倚在我對面的桌子上，聽着她的述説，我很認真的看着這個曾經貌美如花的女子，臉上的肌膚有斑點了，也鬆馳了，雙下巴顯出了老態，披散的黑髮裏，夾雜着的白髮，赫然而見。我説：老九，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你看，現在就是好多了，你是先苦後甜的那種。我又説：老九，相比之下，我覺得我真是幸福太多太多了。她笑着説：是啊，你真的很幸福，你媽對你好，你婆婆對你又那麼好，老鄧在你面前其實也挺好的，你是真的很幸福。她説：我經歷得太多了，所以，我現在的心態很平合，因為我看盡太多的事情了，當我再面臨什麼的時候，我想，我會依然堅持下去的。我點點頭説：會好的，一切真的.就已經在往好的方面走了。她笑笑。

我有點慚愧了，面對她所經歷的，我的又算些什麼呢？雖然，曾經，我因為難產母子倆也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雖然我也歷經幾個月內兩個親人和友人們的生離死別，可是，當我歷經這些的時候，我身邊至少還是有人一直在安慰和鼓勵着我的。而她呢，經受着這麼多的所有所有，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在默默的獨自撐着。內心的煎熬和最親的親人們的辱罵，這要是個內心有多麼強大才能挺過來走到現在的這一步。我的那些所謂苦痛在她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現在的老九，已經不再如花，婚後一直的洗衣做飯，看電視帶孩子造就瞭如今她這個黃臉婆。她沒有多餘的錢去買好點的衣服打扮自己，也沒有多餘的錢去旅遊散心。可是，她的內心很平和，她在有時為自己也悲哀的同時，卻仍然和我自嘲笑言。説來，我真的很少看到她的淚水，外公走的時候我還很小，幾乎沒有記憶。所以記憶中只是在外婆和公公離去的時候，我才看到了她悲痛欲絕的號啕大哭。是的，她只在最悲痛的時候釋放着自己，在那刻，面對親人的永不再見，去把自己內心所有的傷痛一併釋放。然後，再回到生活當中，依然做個知足常樂的煮飯婆。

老九，好樣的！你傳遞給我的正能量，讓我的世界也因有了你而美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