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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鳥兒懂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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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在布穀鳥和水鸛交替奏鳴的樂曲中醒來,晨光熹微,鄉間已經開始了一天的熱鬧。布穀的鳴叫是柔和的,讓人想到甜美的歌聲,清脆、乾淨、不染一絲纖塵。水鸛則粗獷了一些,聲音裏有一種金屬的質感。天未雨,水鸛沒有像往日一樣念出“下、下、下”的咒語,而是發出一種介於“啊”與“呵”之間的聲音,這讓人覺得天地更加地開闊而曠遠。沒有別的鳥兒的伴奏,水鸛清唱了一曲。

如果鳥兒懂得散文

父親散步歸來,感慨説:“鳥兒沒有以前多了呀!好多都不見了。”那些棲於枝頭、隱於樹梢、出沒于田野的鳥兒往往都只是一種聲音的存在,他們的本來面目倒沒有幾個人親見。然而少年時代的父親對他們熟悉之極,儘管父親根本不知道他們到底叫什麼名字。

鳥兒叫什麼似乎不那麼重要?它們只是一種存在而已。村子裏的人們摹聲而名,它們就都有了自己的名字。就如早晨在大槐樹上鳴叫的“呲啦啦”,約略相當於鬧鐘。一到天亮,“呲啦啦”鳥便不管不顧地大聲嘶叫“呲啦啦”“呲啦啦”,讓人感覺就是“起來啦!”“起來啦!”到底長什麼樣子呢?父親不好意思地笑着説,哎呀呀!小時候光是爬樹挖鳥窩了,哪裏看見長什麼樣子了呢?只記得它的窩就在胳膊粗的槐樹洞裏。和父親説起鳥兒,父親的話多了起來。

少年時代的父親大部分的時間在野外。初夏的時候,童年的夥伴一起到野外玩耍。逮螞蚱、釣魚兒、捉鳥兒、攆兔子、追松鼠……可以説但凡跑着的活物幾乎都有辦法降伏它們。説起鳥兒的故事也是趣味無窮。就如“白頭獅的”,“白頭獅的”是人們公認的最笨的一種鳥。少年們到田野裏在地頭堰邊的矮矮的灌木叢裏或者荒草間唸唸有詞:“白頭獅的自打鍋,你的窩窩在那廂。”這一念可就念出事情來了。這個鳥兒本來早就躲在一邊旁觀了,可這一聲聲呼喚竟讓它一邊懷着驚恐一邊又想要窺探。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它跑回到窩窩裏。睜着驚惶的.眼睛匆匆地看一眼,感覺安全,嗖地一下飛走了。找不到鳥窩的少年們相視一笑,呵呵呵,可算找到啦。有這個好向導,鳥窩唾手可得了。當然地,很快,“白頭獅的”的家就被端了。

有的時候,少年們也去抓黃雀。黃雀長得俊俏,連鳥窩也特別的精緻。若論起鳥窩的舒適與美觀,黃雀的窩可是鳥窩中的極品。黃雀是築巢高手,也是極其講究生活品質的。這讓那些習慣掏鳥窩的少年如獲至寶。黃雀窩就是一個完美的工藝品,這個天然的精緻的鳥窩往往成為少年們炫耀的資本,就如同今天少年們手裏的ipad或者蘋果。

隨着盛夏的來臨,“喃嗚蟲”出場了。“喃嗚蟲”的高歌意味着又到了柳匠們大顯身手的時節了。割柳、捋柳,編簸箕、編簍子等等。之於柳匠,這單調枯燥的聲音可有着不一般的嫵媚呢。像赴約一樣,柳匠滿懷着喜悦踏上了割柳的小路。接下來的日子,柳匠的小院就是全村的中心了。若那時村子裏也有熱搜,柳匠就在熱搜上呢!

白天的故事結束了。夜晚的大幕拉開。家家户户的小院裏幾乎是一樣的場景一樣的主題。在院子的棗樹或者梨樹下,搬來家裏的小凳子,或者直接一屁股坐在門檻上,端一碗清清淡淡的和子飯,一家人便開始了温馨的夜宴。此時最活潑的依然是小孩子。鳥兒歸巢,好戲即將上演。主角出場啦!一隻、兩隻、三隻,繼而變成一羣,星空下,蝙蝠開始在空中盤旋。小孩兒興奮起來了,笑着、叫着,兒歌派上了用場。“夜白虎、撩油來,給你老子的鹽錢來。”童聲稚語偏偏以老子自居。這也讓很多孩子對老鼠因為偷吃了油而變成蝙蝠的事情顯得有了些鐵證如山的味道,否則怎麼會有一代一代的小孩兒一遍一遍地追着蝙蝠索要鹽錢呢?呼喊和喧譁讓蝙蝠在轉了幾圈之後隱身而去,至於是否可以向蝙蝠索得鹽錢這個問題從來就沒有下文,只是在這樣的夏夜一遍一遍地重複着兒時的歌謠

夜深了,月亮升起來,天涼好睡覺。一家人便撤回屋裏,躺在自家的土炕上休息。燈自是不開的,省油錢。夜談是晚間的第二場好戲。“打酸棗”“澆煎餅”等故事講了一遍又一遍,幾乎每個孩子都可以背熟了,但這樣的故事是百聽不厭的。等到疲乏之極,精力充沛的孩子再也撐不住了,在迷迷糊糊的呢喃中開始了酣睡。

轉眼秋去冬來,鄉村少年在無事可做或即使有事可做而不想做的時候便會去麥場捉鳥。麻雀並不稀罕,滿世界都是。喜鵲偶爾飛來,烏鴉一羣一羣,落在人家的院子外面,有時也跑到麥場上來。這兩個酷似的鳥兒被人們賦予截然相反的意義。喜鵲一叫,一家人覺得歡喜極了,在家裏念念叨叨,是誰會來家裏呢?趕緊準備些核桃、棗子,梨兒,萬一親戚來了也好招待。烏鴉則是不吉祥的,如果落在院子裏,家裏的大人立即唆使孩子,快去打跑。孩子在院子裏一邊發出恐嚇的聲音來,一邊又找了彈弓打,或者扔石子。不過,這兩個鳥兒一般很少同時出現,早晨是喜鵲的世界,傍晚是烏鴉的舞台。不過,這兩個常見的鳥兒並不是孩子們捕捉的對象。有一個叫“夾戈蘭”的鳥兒出現了。不知道是特別好捉還是怎麼回事,捉“夾戈蘭”成了孩子逃學的代名詞。學生沒有去學校,老師會説:“捉‘夾戈蘭’去了?”孩子們學習不好,人們就説:那就是個捉“夾戈蘭”的貨。實際上“夾戈蘭”長得也不是十分好看,羽毛深灰色,腦袋前後各有骨頭樣的一隻角。

有趣的是有的鳥是能聽懂人言的,冬天裏還會有“黃櫨兒柴”。這個鳥兒喜歡鳴叫,可能是因為聲音並不悦耳動聽,孩子們就大喊“黃櫨兒柴,你娘死在李後溝,掂上籮頭拾骨頭”“黃櫨兒柴”便落荒而逃了。白天裏到處追逐嬉鬧,晚上孩子很快就睡着了。冬天的夜很長很長,睡着睡着,半夜裏一陣大笑。孩子驚恐地推推母親,小身體一扭就要鑽進媽媽的被窩。媽媽一邊摟住孩子一邊説:“不怕,不怕。唉!村裏誰誰誰是不是快不行了呀。”孩子説,你聽,是笑又不是哭。媽媽們就會解釋:不怕禿雕叫,就怕禿雕笑。準準的,村裏不久就會有人離世了。在村子裏,孩子搗亂不學好大人就叫“禿雕”。禿雕相當於現在所説的熊孩子。有時也會説:師傅不高,教下一夥禿雕。可見,禿雕實在不是什麼好鳥。

倘若鳥兒知道人們這樣編排戲弄它們,鳥兒會怎樣想呢?

“還有好多鳥兒的故事和歌謠,一下子想不起來了。”父親説。

去院子外面,只聽見此起彼伏的鳥叫聲從樹蔭深處傳來,這些曾經活躍在田野裏的鳥兒到底是什麼樣子?這些我已經知道的和我並不知道的鳥兒都在哪裏呢?登高遠眺,田野一片葱綠。“空山不見鳥,但聞鳥語響。”就讓他們自由自在地嬉鬧吧,聽聽這鳥語,也是一種享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