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桂花樹的影子裏打盹散文隨筆

我出生在一座滿是桂花香的城。雖然我出生的季節不是恰逢桂花開的季節，但是這絲毫不影響我對桂花的喜愛。

每年的農曆八月過後，一些路邊街角已能聞到淡淡的桂花香了，再過一個月，桂花的香味就瀰漫在整座城裏。曾有外省的大學同學説這時節簡直是她的噩夢。我卻總是笑話她説那是因為她的鼻子不懂得享受。

怎麼會是噩夢呢?桂樹成林，分明就是一處人間天堂。

似乎每年的桂花都是逢着中秋盛開，只是今年八月受了颱風影響降了温，延遲了花期。這幾天氣温回暖了，便可見桂花慢慢自枝頭躥出來，令空氣中氤氲了香氣。

這不，逢了週末，散步累了，便尋了一處陽光與桂樹同在的草地躺下來，躺在樹的影子裏，伴着桂花香打盹。

桂樹的枝葉並不繁茂，星星點點的陽光透過那並不繁茂的枝葉漏下來，與斑駁的樹影一同映照在臉上。並不燙人，反而會讓人覺得暖暖的，愜意舒服得很。假如怕被陽光曬紅臉，只需將一本書打開蓋在臉上。不要怕書本在遮擋陽光的同時也遮擋了桂花香，因為桂花的香味是無孔不入的。

躺在桂樹的影子裏，周身都是暖暖的陽光，偶有風，不涼，將桂花吹落在身上，不痛不癢。在這樣的環境裏打盹，思緒很容易就飄散開，飄到兒時的桂花季節，飄到年少時的桂花季節，想起許多從前的事情。

當我還是個愛光着腳丫四處瘋跑的孩童時，每到桂花季節，桂樹的主人都會在桂樹底下鋪上一層尼龍紙，再拿着一根長長的竹棍子敲打桂樹的樹枝，自樹梢敲到樹底，看起來像是在給桂樹理髮。

我喜歡看桂花自樹枝頭簌簌落下的場景，那樣子像下了一場雪，一場有香味的`雪。

小時候的我沒見過雪，只覺得桂花落下的場景美得不行，所以只要見有人在落桂花，便會興奮地跑到桂樹底下任花瓣落了自己滿身，小小的四片花瓣，淺黃的顏色，濃淡宜人的香味，落在發上薰香了發，落在肩上染香了衣。

桂樹的主人擔心小孩會大意踩壞了花，會開口呵斥上前蹭花香的孩子，孩子們也不多做解釋，只嬉笑着跑開，迎着香風奔去學校。

那個季節，學生們將桂花放進文具盒似乎成了一種很普遍的現象。在上學路上，會路過很多棵桂樹，每棵桂樹的花香覆蓋區域有限，但每一段路都栽有桂樹，桂樹品種不同，顏色也不一樣，但香味從來都不會間斷，是以中秋過後，我們都會笑稱上學那條路是十里飄香路。

想將桂花收藏進文具盒，又不想在同一棵桂樹上摘花，所以每經過一棵桂樹，孩子們都會踮起腳尖自樹枝上小心翼翼採幾朵花下來，等到學校的時候，就會有小半文具盒的桂花。

一到學校，打開文具盒，頓時，桂花的香味便會盈滿了整個教室。聞着柔和的桂花香，就連課堂時間都不覺枯燥。

有詩説“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話是不錯，可喜愛桂花香的人總是會免不了要折些桂花枝的。在我的家鄉，折桂薰香似乎成了一種習俗。每到桂花季節，大家便都會折了桂花枝放進自己的房間，沒有花瓶，就隨便拿一個礦泉水瓶子，往裏裝點水保持平衡，還可去江邊拾幾顆鵝卵石回來扔進瓶子底，再將桂花枝插入瓶中。喜歡做手工藝的女孩會將瓶子剪成好看的形狀，也會將瓶子的外面覆上漂亮的包裝紙，甚至會將細細的繩編成好看的花樣來繫住瓶身。將瓶子放房間一角，不論有沒有風，房間始終香味瀰漫。

閒來還可以將桂花曬乾泡茶喝，喝一口香味淺淡的桂花茶，養生潤肺，淨化身心。不少人家還會在做糕點時將桂花摻雜進麪糰裏，這樣做出來的糕點就會含有淡淡的桂花香，美味極了。

家鄉的老人們似乎大多都對桂樹懷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她們覺得桂樹是一種神聖的樹。是以，不少老人會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在桂樹底下焚香祈願以及貼紅紙條，他們覺得桂樹有靈，裏頭也許宿着神明，可以聆聽心願。

想法雖不實際，卻也將桂樹賦予了一種美好與聖潔的含義。桂樹尚不知道自己責任重大，只是季節一到，便會傾盡所能地將花開得濃密，努力用香味回報養育着它的人們。

你不能跟老人們説桂樹無心無情啊。因為老人們會擺着手，笑眯了眼睛，語氣堅定地對你説：

你看，起風了，它枝葉搖曳，難道不是在微笑着跟人打招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