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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州緣的隨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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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第一次,我要獨自面對人生的第一場抉擇,這抉擇,就跟耀州有關。

耀州緣的隨筆散文

那時候的耀州,是個縣城,至於名字,也非耀州而是耀縣。

耀縣有一家規模很大的水泥廠,在全國名氣響噹噹,這個當時效益很不錯的國營企業,想在我就讀的大學的專業裏面招聘一名學員。

那時候的學子,多半喜歡和嚮往的都是都市生活。這個水泥廠,雖説效益不錯,但耀縣的偏僻地理位置,決定了想去哪裏的人自然不會多。

於是,這水泥廠的飯碗,被大家來回狠勁地推搡一番後,就被老師擺在了我的面前。

我的老師,年紀很輕,也就被我大三兩歲。年輕的男老師,皮膚白皙,鼻樑上架着一幅高檔金絲眼鏡,一雙不大的眼鏡很有神采,從這對很有神采的眼睛裏,時不時會閃出狡黠的光。

老師待我坐定,開門見山地説:“你男朋友是不是在耀縣?”

九十年代的大學,男女戀愛的現象稀鬆平常,然而平常歸平常,到了畢業分配的節骨眼上,你要敢承認自己大學期間談戀愛,無異於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我沒有上當,簡單明瞭地説:“老師,我沒有男朋友。”

然而老師並未善罷甘休,而是窮追不捨地説:“那***不是你的男朋友嗎?”自然,老師能指名道姓説出我的男朋友的名字,顯然,人傢俬下也是做過些功課的。

我有些小小的緊張,然而表面上看,倒也坦然,説:“我們是朋友,但不是男女朋友。”

如此我跟老師的溝通也就算告一段落。自然,這種高度戒備的溝通,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結果,於是老師索性話鋒一轉,説:“咱們分配方案裏有一個名額,是一個水泥廠,地方在耀縣。我的意思呢,如果你的男朋友在那裏,你可以考慮一下,那個廠子,效益不錯……”

而我,則冷冰冰地説:“不去,憑什麼讓我去哪?按照成績排,也輪不到我吧?”

於是,我們的談話就此不歡而散,顯然,在認識上,雙方並沒有達到統一。

分配方案終於下來了,在幾十人的大教室裏,我,首次知道了自己將要去往的地方。

第一次去那個地方,我用了足足四個小時。説那裏是省城最最偏僻的一個角落,實在是非常恰當,不過好處是,這地方畢竟算是省城。

我將要生活的這家坐落在省城最偏僻旮旯的工廠,孤零零地矗立在一叢叢的葡萄架中央。每逢夏季,我們買葡萄的時候,都是自己進到田裏,一邊採摘一邊吃,絕對的新鮮環保。

那個地方幽靜,是特別好的養老場所。工廠的人們,在這個匆忙的省會城市裏,過着自己獨一無二的慢節奏生活。

人們的聊天話題,多半跟吃有關。有時候只就一箇中午吃什麼的話題,就能談上一個多鐘點,或者就一個麻食裏面到底能不能放紅苕的話題,爭論的臉紅脖子粗。

喜歡談吃的人們,吃的最多的飯菜類別,是麪食。也就是在那一個時期,我在我的四鄰五舍的廚房和飯盆裏,看到和學到了包括刀削麪、扯麪、棍棍面、軟面、蘸水面片等等種類繁多的麪條,同樣,也是在那一個時期,我知道了什麼品牌的掛麪,吃起來更加筋道。

可以説,我的那些同事們儘管收入不多,人們的生活也都非常簡單,但是説起工作,也大致悠閒,自然,這種節奏和生活,用來養老,非常適合。

我的工廠地處偏僻,四面被綠油油的莊稼環繞,在廠子外一里開外的地方,還有一條被柳樹環繞的奔流不息的河。

每逢夏季,總有人下河游泳,而幾乎每年,河神也都能收走幾個。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可怕結果,跟人們在旱季的狠命掘沙,關係很大。

人們為了賺錢,在河裏挖掘大量的細沙,而這種挖掘,嚴重傷害河牀。那些夏季下到河裏去游泳的人,不慎墜入沙坑的“血盆大口”,就會有不少人遭殃,甚至丟掉性命。

因為廠子坐落在河邊,所以也就確實有很多人的生活,都跟這條河緊密相關。

我的一個鄰居,酷愛釣魚。一年四季,颳風下雨,從不間斷。週末的下雨天,有時天上的大雨似瓢潑,然而,卻見他穿着大雨衣,一絲不苟地準備好他的行囊,然後,閃身跨上自行車,頭也不回地衝進茫茫雨海。

冬天,刀子似的風打在臉上,而他,卻在破冰垂釣;夏天,河牀邊草叢裏的蚊子一羣羣,他卻巍然不動,頭上撐着一張大傘,堅持等他的魚兒。

我跟他鄰居住了三年多,幾乎每週,他都去釣魚。偶爾,我們也有幸能蹭碗魚湯。

後來住房調整後,也就換了鄰居,而這其中有一個鄰居,也很喜歡釣魚。

有一次,去釣魚的他,遇到一個河裏溺水的人,二話不説,直接跳進水裏,將人救了出來,為此,小小地出了名,做了好一陣的“英雄。”

當時的我,是廠裏主管宣傳的幹事,他的英雄事蹟傳開後,也曾前去採訪。只是這水裏勇敢救人的英雄,雖然也似乎很賣力的想要對我描述當時的驚險場景,然而,從他嘴裏説出來的,卻實在並不繪聲繪色。所以,註定,他只能做英雄,卻做不了一個很好的講故事者。

“英雄”的付出,最後得到的最實際的回報,就是因為他的見義勇為,被獎勵了五百塊錢,這個,自然很光榮。光榮過後,此事也就告一段落。

這些住在河邊的我的鄰居們,因為這條河,能夠吃魚,能喝魚湯;能夠做游泳健將,甚至能夠成為英雄,而我呢?

搜腸刮肚,我其實也曾受益於這條河。我的受益,是來自於河邊的細白沙。不知道是誰發明的,總之是説,用這細白沙給小孩子做枕頭,有利於矯正孩子們的頭型,也就是説,不容易讓嬰兒們的腦袋後面,有一個凸起的“疙瘩”。

於是,一個涼風習習的下午,我們去到河邊,弄了些細沙,回來洗淨後,給女兒做了一個枕頭,自此,我跟這條河的關係,也就算是親密無間了。

實話説,最初來到這裏的我,很不喜歡這個地方,心裏整體鬧哄哄地想要進城,而當女兒誕生後,慢熱型的我,正在慢慢地愛上這個地方,想要紮根的時候,卻突然,我被遠遠地拋在了長滿荒草的河灘上。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就有地方開始“破三鐵”,然而當這“破三鐵”的春風傳播到我的偏僻的工廠的時候,時間就到了1997年。

於是,在1997年一個驕陽似火的夏日午後,我成為工廠裏面被“破“掉的人員之一。

我的部門裏,確實人浮於事。而事實上,我卻正是那不多的幹活人員之一。然而,“破”字面前,我卻成了首當其衝的受害者。自然,這有些不公,但實際上,對我來説也不能不算是好事一樁。

因為顯然,被“破”雖然不開心,但具體到我,至多也就是有些內心不悦,而所謂的行兇報復,所謂的上吊跳樓,我可是一樣都不會去做,而且,第一次的,我獲得了真正的`自由。

這之後的我,在賦閒幾個月之後,就去了一家公司上班。然後又幾月之後的一天,我的“破”掉我的單位的新上任的廠長,來到了我家門前。

他説:“回來上班吧,我瞭解過了,你現在的公司,沒有編制,還是回來吧,這裏的工作需要你。”

我沒有回頭。

他第二次來到我的門前,説:“他們那幫人簡直就是胡鬧,你們部門就你幹活,現在讓你走了,誰來幹活呢?”

隨後,他再次談到編制談到正式工作的問題,希望我能回頭。因為畢竟,留在單位的我,是正式工,而出外找活幹的我,成了一個地位低下的打工妹。

那時的我,也並非全然沒有顧慮和猶疑,然而因為自尊,因為“好馬不吃回頭草”,最終的我,還是固執地選擇了遠離,過起了沒有“編制”的流浪生活。

不用説,這流浪的日子,自然不缺艱辛,而太過艱辛的時候,有時腦子也會靈光一現,浮現人生中第一次抉擇的畫面。

我常常想,如果當年的我選擇去了耀縣,選擇跟我相愛的人廝守對面,不知道我的人生,將會是怎樣的一幅畫卷?!

當我的分配塵埃落定,當我頂着大太陽步行到不通公車的我的工作地點,實話説,我的內心並不愉悦。工廠人們慵懶、安於現狀的現實,也曾令我年輕的心很受煎熬,這時候的我,其實一樣有跟耀縣結緣的機會。

早我一年畢業的男朋友,工作乾的很不錯,他的領導見到我,使勁動員,説:“你調過來吧,調過來後你們是雙職工,在廠子裏就能生活得很不錯呢。”

而我,不為所動。

那時候的我,説起來是在省城,卻絕對是省城的邊緣人。如果去到耀縣,呆在規模不小的國企,要説確實更加便利和實惠,而我,卻為什麼一次次地不聽別人的勸説,寧願呆在自己的孤島一樣的單位裏和當初的男朋友也就是後來的老公過聚少離多的兩地生活,都死活不願意去往耀縣呢?

説起來,就不能不提提耀縣的藥王山。

耀縣有個藥王山,藥王孫思邈,是古代偉大的科學家之一。晚年的他,隱居藥王山,養生著述,收穫頗豐,據説孫思邈活了141歲,也有説法是102歲,總歸,叫他百歲老人,保準不錯。

九十年代,去過兩次藥王山。第一次的前去,是因為古廟會。古廟會説好聽點,叫做熱鬧,説的不好聽些,則叫吵鬧髒亂。裏面打槍的、套圈的,充分體現了“文化搭台,經濟唱戲”的思想和理念。而我,對古廟會的記憶,則定格在一個小夥子的脖頸上,那裏,圍着一個比拳頭還要粗的大蟒蛇。

雖然説,能夠前去廟會,多半為的就是湊熱鬧,但實話説,這樣的熱鬧,又實在無法讓我真正的開心起來,於是,這旅遊,也就弄得很有些虎頭蛇尾。

第二次的藥王山之旅,因為不是廟會,人並不多,這個,倒算是合我胃口。只是,返回的時候,不知道是誰的主意,説要帶我去看看耀縣水泥廠。

我們還沒有進入廠區,地面的水泥粉灰就已經快要淹沒我的腳面,自然,這因走路而揚起的粉塵,沒有泥土的芳香,沒有花草的撲鼻,然而,卻實在是驚擾恐懼了我的雙眼。

於是,我也就知道,藥王山上的植物們,為什麼有些灰頭土臉。我也就明白,這裏的污染,有多麼的嚴重和厲害。

而對於耀縣的記憶,自此在我的腦海中很久定格。所以,不管我的風度翩翩、文質彬彬的大學老師,還是男友的那個和藹善良、笑容可掬的領導,都無法説服我,無法令我成為耀縣人中的一員。

有一年,男友的單位組織旅遊,去耀縣的香山。去到香山的我,在欣賞美麗景色的同時,説的最多的一句話是:“想不到耀縣這個地方,居然還有這麼幹淨美麗的地方……”那時候的耀縣,在我的頭腦中,差不多就已經等同於兩個字“污染”。

再後來,因為生活所迫,我的愛人,也離開耀縣到省城闖蕩。於是,有好多年的時間,我也就徹底的遠離了它。

去年,老公以前的同事給兒子置辦婚禮,我們一起去了耀縣,這時的耀縣,已改名耀州十餘年。

那次的造訪,行色匆匆,只是去了朋友的家,跟他們隨意地聊了聊天,知道現在的耀州,環境方面,改善很大。

幾天前,一個秋高氣爽的週末,一行人結伴朝耀州進發,這一次,耀州真正地讓我開了眼。

在耀州瓷博物館,我看了一組攝影照片,知道在耀州這片土地的天空上,如今居然有了天鵝。不用説,高雅美麗的天鵝,不可能生活在粉塵灰的空氣裏,也就是説,如今的耀州,真正的天藍水清了。

又聽説,不但是天鵝,如今這裏還有珍稀動物朱䴉……

再遊藥王山,綠樹紅花多彩果,哪裏還有以前的灰濛濛之感。

桃曲坡水庫的水,乾淨澄澈,至於環境,乾淨優雅。裏面的遊人,或靜坐水邊,聊天閒談,或在游泳池裏,開心暢遊……

一天之內,我們去了三個景點。三個景點,個個令我感歎愉悦。而我之所以心情如此大好,原因無非兩點,一是這裏的環境,確實跟以前有了天壤之別;二是耀州的人民,都很熱情實在。

想起東坡的一句詩:“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二十多年前的我,如果偶遇的是今天這樣的一個耀縣,也許,如今的我,已經是一個老耀縣了吧。

耀州,我想對你説:塵世之中,能夠遇見,就是有緣。為着我們曾經有過的這份緣,為着你乾淨美麗的今天,衷心地,我為你高興,為你自豪。耀州,以後的我,一定會更多地流連在你的身邊,與你再續前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