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回憶散文

題記：四年前的中秋節，是我們家最後一次大團圓，近三十口人，四世同堂，熱熱鬧鬧，歡聲笑語。一年後，父親罹患癌症，在與病魔搏鬥了十個月後，老人家永遠地離開了我們。此後，我們這個大家庭，就再也沒有在中秋團圓聚會。又到中秋了，四年前的那個温馨，熱鬧，難忘的中秋，定格成了永遠的記憶。謹以此舊作，祝福我的家人節日快樂，緬懷遠在天國的父親一切安好。

每年的中秋，總是要陪父母過的。今年也不例外。因兄弟姊妹們都不在同城，孫字輩的更是天南地北，大家聚一次非常不容易，姊妹幾個商量好今年的中秋提前兩天過，把時間準備充裕些，儘量讓所有的親人都趕回來。同時，一改往年，將吃飯地方改在了酒樓，父母親欣然同意了。

那天，一大家子圍坐在有二十四個座位的大包廂，有説有笑，四世同堂，其樂融融。如今物質的豐富，酒菜的好壞已不是話題了，家人聚會也成了常態，既然是中秋，當然少不了月餅。多年以來，我們家人在一起吃飯，沒有過多的禮節，非常隨意，老少四代融洽和諧。家人聚會的酒桌上親情永遠是第一話題，國家的事，也不時會成為熱點，只不過有邊無際，談得最多的還是健康及兒孫們的學習工作情況。

看着兒孫們興高采烈，高談闊論，觥籌交錯，父親和母親很少插話，只是慈祥的看着晚輩們，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偶爾，兩位老人會相互往對方的菜碟裏夾一些菜餚。因父母年事都高，我們兄弟姊妹也幾個爭相挑些軟爛的食物給父母。

母親在吃到月餅時，不經意自言自語地説道：“今年的月餅蠻好吃呢，不知明年還吃不吃得到？”母親説這話時，非常平靜，她甚至根本沒在意是否有人在聽。我聽到了，我和母親中間隔着父親，我估計父親也聽到了，父親微笑着看了母親一眼，那種深情的眼神讓我們做兒女的都嫉妒，七十個春秋，父親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母親的，兩萬多個日日夜夜父母親就是這樣相濡以沫一路走來。

父親並不接茬母親的話，只是又挑了一小塊豆沙月餅放在母親的菜碟裏，繼續細細品着他的酒。子女們都知道，那是母親最愛吃的。我非常感動，我感動我最愛的父母對待死亡的從容，我感動兩位老人多年默契！他們不是懼怕死亡，他們不是嘮叨身體的衰老，他們是眷念這幸福的晚年生活，他們是依戀這四世同堂的家庭温馨；他們更多的是放不下對兒孫們的牽掛。

父親九十多了，母親也八十有六，且母親不識字，大半個世紀跟着父親四海為家，歷盡磨難。含辛茹苦的拉扯大五個子女，母親為這個家付出了畢生的精力，如今第四代人都上了高中。母親老了，歲月的流逝，加快了她的衰老，辛勞的勞作，磨損了她的身體。現在，母親的聽力、視力都有嚴重的障礙，心、腦血管也經常出狀況，但她仍然豁達、愉快地活着。她把減少生病的頻率作為對父親的唯一幫助；把生活儘量自理，少給兒孫們添麻煩當作一項任務來完成。所以，老人家特別聽醫生的話，生活起居一切都遵醫囑：按時吃藥，定期體檢，定量吃飯，不吃辛辣菜餚，少吃油膩食物，青菜粗糧水果是她的最愛。她的.眼睛幾近失明，但她有時會撫摸我的頭説：兒子，你又多了幾根白頭髮。聽着這句話讓我温暖得鼻子發酸，她走路都要人攙扶，家裏的牆壁上都裝着定製的扶手，老人家看人只是一個輪廓，她哪裏還看得見我頭髮的黑白？那是心靈的感應，那是母親對兒女的大愛！

年輕時我好多年都搞不清楚：在物質匱乏的年代，父親常年在外地工作，一個月難得回家幾次，不認得字又必須要操持家務的母親，是怎麼把那些五花八門的購物票證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還使用得有條不紊的？那可是從火柴、肥皂、糧、油、布、豆腐、豬肉到月餅、木耳、黃花菜都要票證的年代呀！直到我自己做了父親後，我才逐漸明白：那是責任，那是愛！有愛，就能包容一切；有愛，就能化解一切；有愛，更能直面一切。我在心裏默默的重複唸叨着：“我最愛的父親母親，明年的八月十五，不！今後年年的八月十五我都要陪着您們吃月餅，吃團圓飯，我都要聽母親對我説：“兒子，你的頭髮又白了幾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