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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墩角之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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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大雪節氣,我們的小城只是在某個晨曦,在所有人不經意的時候,悄悄飄了幾片雪花,算是迴應了節氣。沒有雪的冬天就像失了天真的孩子,缺少了該有的靈動,有一種讓人説不出的寡味。

煙墩角之行散文

聽攝影羣的朋友説,這個週末組織去煙墩角拍天鵝,頓時,我有了狂奔而去的心。

我沒有去過煙墩角,是大量的攝影作品讓它成了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每年十一月到來年三月,有數千只野生大天鵝從西伯利亞到這裏來過冬,讓這個淳樸的小漁村多了一道亮麗的風景。每年冬天,這個緊鄰小小漁村的小港灣有了可以與雪花像媲美的白,那一片片純淨的白,便是全國各地攝影人的蠱。

一路狂奔,我們到達煙墩角的時候,已是中午。一下車,清涼的海風熱情地撲過來給了我們一個大大的擁抱。煙墩角的天空與大海互映着,顯得出奇的藍,出奇的高,被小山環抱的海水在藍天下清澈地泛着藍光。藍天飄着悠閒的白雲,海面上浮着悠閒的天鵝,遠山與近水相互成趣,景色純淨的像是遠離了塵世。一座座海草房在燦爛的陽光下靜默着,望着我們也望着被熙熙攘攘的遊人喧鬧着的長街,露出原始的憨態。它們是原始石頭和磚石混合堆砌而成,有着高高隆起的屋脊,屋脊上面覆蓋着質感蓬鬆的大葉海苔,呈紫褐色。為了抵禦大風,海草房的屋頂上還特地覆蓋一層更厚的海草,也有個別的再蓋上一層瓦,或繃上一張墨綠色的漁網。相比之下,繃着漁網的屋頂更可愛,萌萌的,就像童話裏的草屋。

在羅布着“漁家樂”海草房的長街上,長槍短炮的攝影人隨處可見,他們不像被美景衝擊的漫無目的遊走的遊人,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男人和女人,穿着如同統一的服裝,多是款式相同顏色稍異的衝鋒衣,身上掛着一個或兩個相機,神情冷淡而專注,有着創作的肅穆和莊重,在人羣中特別的引人注目。石路上,有攝影人已經支好三腳架,正調整着相機方位,選擇拍攝的最佳角度,一個個長長的鏡頭對着海灣,如同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般形成另一道風景線。在接近海灣口的房子上,赫然掛着“中國攝影基地”的牌子,彰顯着這個古樸小鎮所具有的獨特的藝術價值。

與海岸上雜亂的人羣相比,在海水中嬉戲的天鵝一塵不染的如同處子,瓷白玉潤的身形浮在淡藍色的海面上,時而引頸高歌,時而梳理羽毛,時而將頭探入水中覓食,時而展翅起舞,每一個動作都這樣悠閒而優雅,高貴而完美。天鵝的叫聲聲線非常乾淨,像是在朗誦一首抒情的詩歌,深情但不曖昧;又像是盈盈入耳的絲竹,空靈而典雅。鳴叫聲在耳邊層層疊疊,讓人生出一種沉溺感,如同長途跋涉的疲憊浪子,脱離了混沌的塵世,進入了舒緩美妙的神界,除了想沉溺其中,還是想沉溺其中。

海面在強烈的陽光下泛着波光,當我眯了眼睛一動不動地佇立在海邊,一種博大的幻感出現了,感覺海水一點點高起來,整個海面傾斜了,那些浮在海面的精靈,密密麻麻,在明晃晃的餘光裏就像要滑到身邊,砸到身上,然後,自己再被傾斜的海水吞噬,成為它們其中的一個。

因為身體睏乏,我們沒有等到夕陽晚照便回到酒店休息。晚餐後,我們幾個人就像探幽的孩子,走在煙墩角的每一條小街,體會煙墩角的另一種風情。

煙墩角的夜晚是安靜的,遊人四散消匿了,空曠的街道上偶爾能遇到幾個遊客擦肩而過,多數時間只有我們幾個人在遊走,安靜的漁村有了深幽的韻味。一輪滿月掛在天上,月光如水般瀉下來,一座座原始狀態的海草房在深幽裏更像極了童話裏的場景。屋內的燈光很軟,貼在窗口處朦朦朧朧,像一個個迷離的眼睛。大門上的燈極其簡單,那些寫着“漁家樂”“海洋之家”等等的招牌,在燈光中很温和,沒有奪人眼球的況味,更沒有霓虹閃爍的妖豔。有些大門是敞開着的',一眼就能看到院裏,小院在淡淡的光線裏呈現出一種質樸和安寧,袒露着一種本真和坦蕩。一些外地的車輛扎堆一樣停在門口,一身的風塵訴説着它曾經的奔波,讓我想起古時驛站外等候主人的馬匹。

海風比白天冷了很多,裹挾着濃濃的腥味和鹹味,在空曠處肆意遊蕩。天鵝們將脖頸蜷曲埋藏在翅膀的羽毛裏,安靜地趴伏在岸邊,潔白的身體在黑暗裏像一朵朵盛開的雪蓮,白得讓人驚心,美得讓人驚心。清淺的海水在夜裏變得深邃,有着比黑夜還黑的黑,並且散發出一種巨大的氣息,像有許多巨大的獸潛伏在裏面,讓人陡然生出一種恐懼和敬畏感。耳邊響起幾聲天鵝的鳴叫,劃破夜色,空靈而悽婉,那巨大的黑瞬間温柔下來,發出幾聲拍岸的迴應,那鳴叫的天鵝如得到安撫般,又安心地睡去了。

煙墩角的夜是清醒的,那山,那海,那石板路,那海草房,都泛着古意,如靜坐的老僧,將萬里江山千年煙雲盡藏於懷中,眉眼裏風煙俱淨,慈悲從容,有着從荒處來再到荒處去的禪定。

如果説中午的煙墩角是風流惆儻的白衣男子,夜晚的煙墩角是睿智的老僧,那日出時的煙墩角就是那個滿面羞色的絕色女子了。

早上六點,我們到達海邊的時候,天空和海面都是灰藍色的,天海之間氤氲着一層薄薄的霧氣,呼吸起來清涼又潤澤。岸上的天鵝已經浮到海灣裏,勤快的天鵝慢慢地遊在水裏,悠閒地梳理羽毛;懶惰的天鵝將頭藏在背上,停在遠離岸邊的水面上打盹,遠遠望去,像一朵朵可愛的睡蓮。岸邊已經聚集了不少的遊人,攝影的人已經支好機子,靜默地等候着。

六點半的時候,天際上出現一片紅暈,海面便蒙上了一層羞色,剛開始淡淡的,薄薄的,如脈脈不得語的羞。東邊的天色越來越紅,那層羞色開始熾熱,海面如明眸善睞的女子,盈盈地紅了臉龐。波浪如嫣然的笑臉,一層層地綻放到我們跟前。天鵝披上了紅色的紗,閃着祥瑞的光芒,在海面上安詳的遊弋,歡快的嬉戲,像是在慶祝這美好而盛大的時刻。海邊的人羣,海邊的漁村,遠處的小山,都沐浴在柔和的紅暈裏,那種帶着羞色的美讓我想起了李修文老師的《羞於説話之時》。是的,這就是我的羞於説話之時。我不能讓我的話語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匹配得上它描述的事物,不能恰如其分的説出此時的美。此時,我和他們一樣都沉浸在這美色裏,説不出一句話。

太陽慢吞吞地從海天連接處爬上天空,霞光在海面上映出一道金色線,這金色線一點點變寬,像打開的畫軸那樣鋪滿了整個海面,海面上登時華麗起來,像一場璀璨的盛放,到處閃着金燦燦的光。天色越來越亮,海水慢慢褪去了羞色,人們就像剛剛舉行完一場隆重的慶典,表情喜悦而凝重地陸續離開海邊。

趕回酒店的路上,我保持着沉默,內心依然被剛才的景色震撼着——那海灣彷彿幻化成一個從天而降的絕色女子,給了我驚鴻的一瞬,又悄然離去,留下無盡的美讓我在時光中默默回味。

這個冬天依然無雪,內心卻不再寡味。在這個陽光充足的下午,我一筆一筆將煙墩角之行刻畫在冬的長卷上,小心收起,擱放在時光的長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