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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长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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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一年(民国二十年),授松法师当上了天台山华顶讲寺的监院(当家)。继此之后,他被地方上的民、绅两界公开地选举为华峰乡的乡长。

乡长散文

这位乡长大和尚,在他的剃派(出家拜师剃除须发之时所皈依的宗派)之中,属于“授”字辈。他的监院、乡长这两种地位,完全不是由于自身能力的发挥起来通过与人竞争的方式进行获得,倒是颇受时运所授!

据说,授松法师是象山人氏,早年在石浦玉女山西龙庵出家,曾经住过黄岩多福寺,做过宁波观宗讲寺里面观宗研究社的学员。因为创办观宗研究社的谛闲大师是民国时期名头最为响亮的有学高僧之一,当时又有个弘扬密法的持松法师甚是有名。这使授松法师沾了一些“松”字的光,被一些人附会到持松那里,又结合谛闲大师的名望,把授松当作得了谛闲大师真传的天台宗巨匠。

授松法师的嫡传弟子有从勤、从觉、从根、从参、从宗、从山、从寿、从昭等人。从参法师的弟子静慧法师,是当今我们台州地区之内最是戒律严谨、德隆望众的老比丘。

佛教禅门临济宗临济派的字谱:……授从静式,月可允华……。天台山国清讲寺最近的六七十年之间,六任住持(方丈),达三、可兴、慧莲、可度、唯觉、可明,其中三位方丈徘徊在“可”字辈,是“授”字辈徒弟的徒孙的徒孙。

可见,授松法师的辈份是够大的了。当然,这只能是怪他运气很好,能够获得拜了一个辈份很高的比丘做师父的缘份。反正,他乡长和尚授松法师别的不咋样,运气大大的好。

从历史来说,华顶寺始建于后晋天福元年(公元九三六年),是吴越国师德韶尊者在天台山的十三道场之一。因为最初的殿堂房屋没能好好地保存下来,木结构为主的建筑经常被火烧毁,历代屡有兴废。所以,授松法师被时运所使,作成了一代中兴当家。留存至今的华顶寺,就是由他具体负责重新建造起来的。

民国中期,华顶山上的兴盛阶段,正好是授松法师在做大当家的辰光。知道那段历史的老人们,到了现在,还会口据凿凿地说:

授松做当家,全是运气好。其实,他的能力,一点都不咋样,根本就不是一个有着什么好才华的法师。但他的运气呢,真的不是一般的好,顺顺当当的当家做了做乡长。

那时,华顶山头茅篷林立,上了些规模的有七十二所,很多茅篷都是好几十间房屋组成的大四合院。寺院、茅篷的施主、护法、信徒,不断地来来往往,上山下山。

这种兴盛局面,竟使声名远播海外的天台宗总本山国清讲寺成为华顶山的驿站。那些施主、护法、信徒们上上下下的经过国清寺去歇歇脚或住一宿。因为,国清寺位于天台山南麓,华顶是天台山的主峰,从国清寺到华顶寺的四五十里山路,刚好使上华顶的人们都是很有必要的在国清寺休歇一下。

或许,众多茅篷的散布,由于华顶寺被火灾废圮,这使僧人不能聚合一处,只能各立住所。而天台山自从隋唐以降,本来就是寺院甚多。寺多即是僧多,不愿与众共处,只想单独修行的僧人也就多了,他们都认为林深山高的华顶是个适于结茅清修的好地方。

授松法师是在华顶寺处于圮坏了的时候担任监院,趁着华顶山的兴盛,重建寺院。若不是因为一九三七年发生了“八一三事变”而使财缘中夭,华顶寺不会只是重建了一半。近几年来,正海法师担任华顶寺监院期间,在授松法师所建的基础上,重建了大雄宝殿、方丈殿,使寺院显得完整了些。

授松法师所建的房子,乃是寺院的前半部份,洋房的门面,城堡的款式,山门、客堂、禅堂、厢房、寮房、三圣殿、千佛楼,联成一团,形成走马楼格局的一组复台院。据说,化费了三千元大洋。不知道有没有参了水份?

按照工价比例进行比较。那时,我祖父开豆腐店,付给长工一月二元五角大洋,现在的雇工一人一月大概八至九百元人民币,如是推算。三千元大洋相当于一百万元人民币。那组二进六院以铁皮为瓦的复合式楼房,用料不是马虎,造得犹如一座四四方方的城池,应该现在要化一百万元人民币方才能够造得起来。

我估计,授松法师不大可能会有贪心。因为,他的确运气已经好了,也就不必具有又会做事又会捞钱的能力了。况且,三千元大洋全是当时华顶寺方丈上兴下慈大和尚募集来的。

兴慈大和尚,法名悟云,别号观月,又号瞻风子。俗姓陈,新昌县桂溪乡西坑村人氏。生于一八八一年。从小跟着母亲居住庵中。

七岁,住天台山石梁。十岁,回乡读书。十四岁,于石梁方广寺依从父亲出家为僧。十五岁,于天台山国清寺受具足戒。二十七岁,在天台山高明寺登台讲说《金刚经》。三十四岁,在高明寺开坛传戒。然后,到上海弘法讲经,住持超尘精舍。

一九二四年,在上海创建法藏寺,设立瞻风学社,创办法云印经会。一九三一年,担任天台山华顶寺住持。一九四零年,担任上海佛教同仁会会长,负责救济难民等慈善事业,筹款施粥开赈。一九四五年,改瞻风学社为法藏学院。一九四七,创办兴慈中学,使贫穷子弟能够免费就学。

一九五零年,在上海因病而寂,于海会寺火化。一九五三年,骨灰送回天台山,于华顶悟云居起塔安奉,即今俗称“太白草堂”的兴慈塔院。

总的`来说,兴慈大和尚一生,教演天台,行修净土,在民国佛教界以“道德第一”著称。擅长书法。著有《二课合解》、《金刚经易知疏》等。他的俗家,三代之间,祖父、父亲、三个叔父、母亲、姐姐以及他自己,竟是总共八人披剃净染,堪谓典型的佛教家族。并且,父子共住天台山。

能够在被称为世界四大城市之一的大上海创下一块基业,兴慈大和尚的的确确是很不简单的。他饮誉上海之后,开始给天台山做功德。

一九一五年,石梁中方广寺遭受火灾,他募资重建,经过十年经营,恢复原来的规模,然后,修缮了下方广寺的大殿。一九三一年,因为华顶寺也遭了火灾,殿宇被焚,他又负起重建的责任,回天台山担当了华顶寺住持之职,重建的费用,基本上都是来自上海信众的资助,数年经营,初见规模。一九三七年,中日战争爆发,因受战事影响,重建工程停顿下来,未能成其全功。一九四六年,赤城山顶的梁妃塔年久而颓,又是他出资重修。

做起了华顶寺的方丈之后,兴慈大和尚经常率领一大批的上海信徒来天台山朝拜。每次过来,先在国清寺打斋结缘,然后上华顶打水陆或拜梁皇忏。

国清寺至华顶寺的山路,较为陡仄,这让上流社会里的老爷太太们步行去走,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哪里会走啊。因此,得请国清寺里的长工们用轿子把他们抬上去。据说,这么个抬客人上去,工钱只是个把银角就够了。并且,有时候,国清寺会让那些坐轿的不必付钱,长工们也会很是乐意的去抬他们。

这是为什么呢?国清寺的现任方丈可明大和尚笑着说:

那一程山路之中,总共有八九个路廊,路廊里有长凳,还有免费供应的茶水,专门有人烧长茶。烧长茶的会卖一些糕点和酒。长工们把轿子抬到路廊头前,就停下来歇一歇,他们大声嚷嚷,太累了,腿都软了。上海的老爷太太们怕累坏了长工,便掏出钱来,买了酒和糕点,给长工们吃。长工们每到一个路廊头前,都要停下来歇一歇,都是装出很累的样子,让老爷太太们买酒买糕点。

以前的人,哪有什么口福!根本就没什么东西吃。这一路上可以八九次的酒和糕点吃过去,长工们当然是很乐意的了。兴慈老法师屁股后面跟来的信徒,基本上一个个都是做老板的;例如,江苏吴兴王一亭,非但是个画家,同时也是大资本家一个。

做大老板的,当然不知道长工们的一路歇过去只是为了得点不起眼的东西吃吃。而对他们这些阔佬来说,化几个买糕点的钱,实在是太毛末了,根本不算是一回事。他们的来到天台,之所以上山,就是去扔钱的,大把大把,恭恭敬敬,以拜佛的形式进行贡献。

正海法师(一九九三年至一九九九年的华顶寺监院)侃侃而谈:

因为我们华顶寺的门头是兴慈老和尚在撑着。所以,授松法师的大当家,做得很是轻松。只不过在宁波观宗寺谛闲大师座下呆过一阵子,就给镀上一层金了。兴慈老和尚无非因为他授松在观宗研究社做过学员,相当于现在的读过佛学院,也好比社会上的俗人读过大学,便可以让人们另眼看待了。

他做乡长也很轻松。是我们天台山的一员福将,没多少武功,却能打胜仗,就像隋唐演义里的十八条好汉倒数第一条的混世魔王程咬金。

却说华峰乡竞选乡长的时候,一共存在着三派力量,二派在较劲,一派在押阵。就打个比方吧,张三一派,李四是另一派,在竞争。第三派,乃是华顶周围十里二十里的老百姓,也就是华峰乡的民众。

张三、李四分别是华峰乡里的大户地主,财力势力都很是不相上下,谁也不肯臣服于对方。老是不相上下的较着,可不是个结果啊。该怎么办呢?

于是,老百姓们联合起来发话了,你们二家谁也不服谁,争来斗去一点结果都较不出来,却白白地选不出乡长,难道我们华峰乡就因为你们二家的比不出高下而空缺着乡长吗?你俩争不出名堂,就让我们来选吧,我们都不选你俩了。好吧,且由第三派力量来选乡长。选谁呢?当然,选了一个跟张三、李四毫不搭界的局外人,又是个正儿八经的方外人,授松法师。

那时,华顶寺的财力,虽然比不过张三和李四,但排个老三,乃是足足有余。于是,这个选举结果,张三和李四全都心甘情愿地同意了。因为,张三所不希望的是让李四做乡长,李四所不希望的是张三当乡长。于是,稀里糊涂地被当选为乡长的授松法师属于众望所归。

为什么说授松法师他是稀里糊涂地当上乡长的呢?因为,他是在竞选结果公布出来的那天,才知道他已被老百姓们选为乡长了。接下去,他当然只好去当起了乡长。

乡长该怎么去做呢?其实也简单,先是去调和张三、李四,让二家精诚团结,维护乡里,不要因为个人意气而闹别扭。然后,组成议会,乡里有什么大事就让会议商讨。就这样,这个大乡长把乡里的事情全推给议会了,他只管在华顶寺的“万八峰”(方丈殿)里住着。居然清清闲闲、平平安安,老百姓们还都说他是个好乡长。

这个好乡长几乎从来不去主持乡里事务,更是不会有所主张地顾问、干预、支配民情民况。他心血来潮之时,出寺散散心,乡里转一转,坐着二至四人抬的软轿,后面随从着十条汉子背了步枪的保安队。他很威风,软轿头前打着旗子,人们远远的望旗而知,乡长和尚出来视察了。

因为大当家做得轻松,所以,授松法师很是毫不费劲地做起了华峰乡的乡长。运气好却能力不好的人,往往不是贪心者。因为,他生活在幸遇中,如意多多,烦恼少少。

我相信,授松法师他是不会在乎钱财的。但是,那时的人们,怀疑他有问题,不声不响的盯着他。大概,这是嫉妒心和红眼病所使然。天台城里的一些有点头面的人,跑到上海,在兴慈老和尚的座前告起了授松法师的状。

他用您老和尚募化过来的钱,把华顶寺一整个造得就像旅馆,他根本就是乱花钱,赶新时的去造走马楼式的房子,弄得寺不象寺。这还不够,现在他授松法师很会做人了,旅馆造了又做了乡长。

做了乡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呀老和尚!他授松法师现在已经是华峰乡的乡长和尚了。

啊!这还了得,本本份份的比丘不做,竟去料理红尘世界里的俗套,当起了乡长,这还是出家人的作风吗?兴慈老和尚气得发抖,立即起程,从上海市赶回到天台山。

那天,授松法师正好出门了。他的出行,仍是扛大旗的壮汉在前,软轿居中,保安队在后,从华顶寺出来,到龙皇堂而去。

兴慈老和尚只带了二名侍者,拄着拐杖,步行上山,从国清寺东北的龙潭额、金鸡岭经过察岭直奔华顶。他很健康,年青时曾经提起如椽大笔在高明讲寺东面的伏虎岗边写下字径达七米的大“佛”字。他的书法,真草隶篆各体皆有深厚造诣,名气虽比不过弘一法师,字却写得比弘一法师更为多样化并且毫不逊色。

授松法师人在轿上,坐得高看得远,到了察岭头,远远地看到岭下冒出兴慈老和尚低着头弯着腰拄着拐杖走上来,顿时大惊失色,立即下轿。快快,快,把大旗放倒,轿子收起,快藏到树林里去。保安队等人就全部的很快地进路边树林躲起来了,乡长和尚授松法师恭恭敬敬地站在岭头迎接兴慈老和尚。

兴慈老和尚在授松法师一行人等刚出现于察岭头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坐轿的乡长和尚的气派与威风,心里火冒三丈。只一走到授松面前,就举起拐杖打过去了。授松连忙躲闪,转头就跑。老和尚气乎乎地追,这两位代表了天台山佛教界顶尖地位的比丘,一前一后,一追一逃,一打一躲,从察岭头直到华顶寺。

到了华顶寺,老法师一看寺院的房子果然造得像是旅馆,更加气愤,扬言要严惩授松。乡长和尚授松法师被吓得整天发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到了这个田地,国清寺的方丈可兴大和尚出面了,上山调停,让授松法师跪在兴慈老和尚面前好好的忏悔一番。

可兴大和尚乃是复兴国清寺的高僧,与静权法师合作,重振道风,整肃门风,使国清寺在清规戒律极度颓唐之时振兴为南五省佛教的中心。一九三零年,国清寺的颓唐,竟是到了僧人各自开灶,吃荤饮酒,山门边架起猪肉铺,大殿前摆了熟食摊,当时的方丈达三大和尚自知无力整肃,甘愿退职,迎请在苏州弘法的可兴、静权过来。

可兴、静权一边相互约定振兴国清寺要以十年为期,一边与江浙诸山长老商议,从各大寺院选出一些优秀僧人,组成一套执事班子,来到国清寺,立即雷厉风行地驱逐不守规戒之僧。使得道风、门风迅速恢复,江浙诸山长老将可兴大和尚看待为国清寺的中流砥柱。

可兴大和尚的来给乡长和尚授松法师说情,兴慈老和尚当然也就看在可兴大和尚的面上,饶了授松法师。这以后,授松法师仍然是以华顶寺监院的身份做着华峰乡的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