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丹哥兒散文

丹哥兒是隻鳥兒。它全身黑亮，沒一點雜色。叫的時候聲音清脆：“丹，丹，丹哥兒——”尾聲拖得長長的，像在呼喚，像在想念。

十幾年前，老公到一個工廠打工，我隨老公租住在一個綠樹成蔭的鄉村小院裡。院裡有兩棵梨樹，院外有一棵蔥鬱的杏樹，一棵茂盛的核桃樹，裡裡外外的綠樹把藍天描繪成一幅絕妙的畫。時不時有叫聲不同的鳥兒飛來，丹哥兒就在其中。

初夏的一天，房東不在家，老公上班去了，我可能是閒得無聊，也可能是太寂寞了，我開始和丹哥兒對話。別的鳥叫都不好學，或者說都是純粹的鳥語，而丹哥兒的叫聲像在說話，隨口就能模仿來。它在樹上，我在樹下，它怎麼叫，我怎麼學。它的完整叫聲是：“丹，丹，丹哥兒——”中間只停頓一下。它聽出我在和它搗亂後，就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叫，要不只叫前面的單音節，要不只叫後面的雙音節，中間明顯要停頓一會兒，像在試探我，或者在等我，或者在教我。我不明白它的意思，想象那一定是快樂的訊號，要不它不會和我對答。

我回去問母親這叫什麼鳥兒，母親說叫“短工兒”，說二姨家那裡就有。這種鳥早晨起得最早，農民們聽到它的叫聲就會起床下地，開始一天的勞作。他們翻譯的鳥叫聲是“短工早起”，這裡明顯有上世紀“短工”、“長工”的時代印跡，意思是受苦的人就該早起。我翻譯的字音和它的叫聲完全相符，應該最符合它本意，它在呼喚誰，它在想念誰，這就不知道了。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自從和丹哥兒答上話以後，它記住了我，而且總是主動找我。早晨，我還沒起床，它就來到窗戶上，用嘴敲著窗櫺：“丹，丹，丹哥兒——”地叫，它在窗櫺上跳來跳去，一聲接著一聲，分明是提醒我該起床了，天都大亮了怎麼還睡懶覺不起來？厚厚的窗簾讓晨光裡的丹哥兒顯得朦朧而大了許多，如果不是玻璃，我真想把它託到手上，讓它撲打著翅膀朝我叫。有時我想多聽聽他的叫聲，就故意拖延著遲起一會兒，我和老公聽著它清脆的叫聲開心極了。但我也不敢多耽擱，生怕它以為我不理它了。我趕緊起床來到院子裡，它就跳到樹上朝我叫，只要房東不在家，我也朝它叫：“丹，丹，丹哥兒——”我們的一天開始了。

我午睡的時候它也管我。我要是睡到大下午還不起來，它就飛到房門的天窗上，或者門簾上，一邊啄著門簾或玻璃，一邊“丹，丹，丹哥兒——”地叫。沒有窗簾的遮擋，它和我的距離是最近的。看它黑亮矯健的身影跳來跳去，不管跳到什麼方位，嘴巴都朝著我叫。它分明是嫌我懶了，都什麼時候了還躺在床上？每天只知道睡，什麼也不做，這成何體統？在它的指揮下，我起來看書，寫作。當然，忘不了隔上一會兒就和它鬥鬥趣兒。

我每天除了做我的事，就是和丹哥兒說話。洗衣做飯的.間隙，也會仰臉和它對答幾句。整個夏天，有丹哥兒做伴，我天天都在快樂中度過。突然有一天，丹哥兒沒有來窗前叫我起床，老公說丹哥兒是候鳥，春夏時節來北方，天氣轉涼後就到南方過冬了。我和丹哥兒快樂相伴的日子就這樣突然結束了。

丹哥兒走後的好多天裡，我被落寞包圍著。朦朧中似乎丹哥兒又在叫我起床，猛然驚醒，卻窗外無聲，不禁一陣傷感。院裡院外的樹葉一天天變黃，再也看不到丹哥兒黑亮的身影，聽不到丹哥兒清脆的叫聲，我一次次看著冷清的樹枝發呆，想丹哥兒從遙遠的南方來，與北方的我邂逅相遇，陪我度過了一個快樂的夏天，它那樣惦記我，走時一定和我道別了，是我沒聽懂。它飛越千山萬水安全嗎？下一個棲息地，會遇到像我這樣的朋友嗎？明年春來，它還記得這個小院、記得我嗎？

第二年夏天，我又聽到丹哥兒鳥的叫聲，尋聲望去，它飛得高高的，朝它叫幾聲，它沒有停下來，我的丹哥兒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