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的“愛”散文

1975年7月，一個特殊的歷史年代，伴隨著時代的大潮，他和我同乘一輛卡車，滿懷著建沒社會主義新農村的豪情壯志，一路高歌奔向了“廣闊天地”。

新時代新農民的角色，是我們這些生長在城市裡的學生娃都不曾有過的經歷。剛剛走出校門，對嶄新的集體生活充滿了神奇，彷彿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美，聞著玉米青稞，大豆飄來的陣陣清香，心裡特別高興，每天興高彩烈和當地社員一起下大田。

可這股新鮮勁並沒有維持多久，伴隨著日復一日繁重的體力勞動和難苦的生活環境，每天累得腰痠背痛，生活枯躁無味，讓我們漸漸的懂得了新農民的角色並不是想像中那樣美好。

然而，一群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八、九點鐘的太陽”們，無論生活環境有多麼艱苦，依舊對生活對愛情充滿了追求和幻想。

在那個談性色變的年代，我們很單純，單純的以為男女只要躺在一起或是親親嘴就會生孩子。

集體戶裡一共15人，一位是70屆的老知青林姐，其餘的7男7女都是同一屆下鄉的。

他是戶長，瘦高的身材，清秀沉靜，平日裡話不多。我的性格是愛說愛笑、比較活潑。

初到集體戶時，全戶的女生輪班做飯，還記得第一次做晚飯，望著那大大的鐵鍋和成捆的苞米秸杆，我被弄得手足無措，不知該從哪下手，當我把一大捆苞米杆全塞進了灶膛裡時卻怎麼也點不著火，趴在灶炕口使勁的吹著苞米葉子上的一點點火星，直到晚上大家收工回來了，這一鍋大楂子粥還沒煮熟。他進門後看了我一眼，把一盆清水端到了我的面前，輕輕的對我說：“你都象花貓了，快去洗洗臉，我來做飯。”後來，只要輪到我的飯班時，他收工回來後不管多累，都是操起扁擔和水桶就去挑水。即便是在大田裡幹活，他總是拼命地幹完後，再返回身接我。時間久了，大家都在傳說，說我們兩個人是處物件。其實，我們從來沒有拉過一次手。

戶長每天下地幹活時要走在前面，處處都要起到表率的作用，非常的累。看到他本來就很瘦弱的身體，變得更加消瘦了，我很心疼。他脫下的髒衣服，我悄悄拿去洗。拆掉了自己最心愛的毛褲，精心為他織出了一件毛背心。那是姐姐出嫁前，從婆家的財禮中拿出來送給我的下鄉禮物。

他每次從城裡探親回到集體戶時，總會帶回一小罐葷油或是肥肉炒小鹹菜，偷偷的塞給我。那時集體戶的伙食基本上是以苞米楂子和苞米麵大餅子為主，缺油少菜難得有葷腥。

下鄉插隊的第二年，掛鋤時，生產隊為了豐富鄉親們的文化生活請來了放映隊，大銀幕就扯在了生產隊的長院上，等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電線杆子上的高音喇叭傳來了老支書的聲音：“大家注意了，電影馬上就要開始了，大家趕緊啊，晚了就沒好地方了。”這時的村子裡熱鬧的就象過大年，大家三三兩兩拎著小板凳，夾著草蒲包，湧向了大場院。

電影開演後，因為露天長院不攏音再加上嘮閒磕，嗑瓜子，噼噼啪啪的打蚊子聲，所以只看見銀幕上的人影再動，聽不清電影裡說了些什麼，當時天很熱，我只穿了件短袖衫，蚊子、蟲子直往身上叮，咬的太厲害又聽不見電影聲，我對一起去看電影的林衛紅說：“我回戶裡了，蛟子太多受不了。”話音未落，他便脫下了自己的外衣遞給了我：“我帶了長袖衫你穿上吧，好不容易看一場電影，再看一會吧。”等到看完電影回到集體戶後，他對我開著玩笑：“今天算是無私又無畏了，差一點餵了蚊子。”再看他的胳膊、脖子上的紅疙瘩都連成了一片。我的心痛痛的，同時也是暖暖的。

我們就是這樣默默地關心著彼此，從來沒有說過一個“愛”字。只是覺得一天不見面，我會特別想他。想他的時候，就會心跳的厲害。

第二年的冬季，他應徵入伍了。在臨行前一天的晚上，我哭著寫下了平生第一首“愛情詩”。

你是我的愛戀

你是我的唯一

每當想起你時

心中會泛起陣陣漣漪……

我把這首短短的愛情小詩,偷偷塞進他的揹包裡。

晚飯後，兩個人一起漫步在寧靜的夜色中，這是我與他第一次相約。天空上一輪皎潔的明月映著四周皚皚的白雪。在朦朧的'夜色中，我們走了很長的一段路，誰都沒有說話，只覺得心在咚咚的跳個不停。好久，他終於開了口：“我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別幹起活來就什麼都不管不顧的。我愛你！你要等著我……”

我終於聽到這期待己久的一聲“我愛你”，激動的混身顫抖著，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裡，彼此緊緊相擁在一起。在他那溫暖而又陌生的懷抱裡放聲痛哭。他不停地擦著我的淚水，卻也止不住流下了眼淚，他用熾熱的脣輕輕地吻著我的頭髮我的臉，當他吻住了我的脣時，一陣暖流頓時湧遍了全身，我幸福地有些眩暈，身體軟軟的癱在了他的懷中……這時，天空中飄飄灑灑揚起了輕柔的雪花，彷彿為我們的別離，更添了一份不捨，一份柔情。

這就是我的初吻。

初吻的甜蜜讓人即興奮又不安，直到再一次見了紅，才放下了忐忑的心。

此後，我每天都在期盼著郵遞員那綠色的身影和那清脆的車鈴聲，因為那鈴聲會帶來他的訊息……

然而，曾經的喃喃細語海誓山盟，卻沒能留住我的初戀。本以為可以相依相伴，相儒以沫的緣份，隨著時間的流逝和環境的改變，漸漸地隨風而逝。隨著信件的慢慢消失，那第一次愛的相擁和親吻，也成為了最後一次。

幾年後，也就是在結束了知青生涯返城不久，我接到了一份燙金的婚禮請柬。

他的新娘很漂亮。望著他親熱的攜著新娘的手，走上腥紅的地毯，在旋轉的五彩燈光下我的心如刀割，使勁咬破了自己的嘴脣，就在淚水即將流下來的那一瞬間，飛身逃離了那令人心顫的婚禮現場。婚禮進行曲那優美莊重的聲音，那跳動著的歡快的音符，就如一根根鋼針紮在我的心上，痛的我淚雨滂沱，心幾乎都要蹦出體外，那種痛無法用語言形容，只有疼痛的淚水肆意的在臉上流著......

“愛”始終未能成為恨的開始。如果給初吻下一個定義，那就是刻骨銘心。曾經的初戀讓人終身難忘，那己過去了的點點滴滴，彷彿鑲進了記憶裡揮之不去。在無數個寂靜的夜裡，我喜歡手捧著一杯淡淡的清茶，靜靜的坐在桌前，凝視著眼前那一束柔和而略顯清冷的燈光，靜靜回味著曾經的一切……始終也找不到一個不愛的理由來安慰自己。

還記得俄國作家車爾尼雪夫斯基曾說過的一句話：愛一個人意味著什麼呢？這意味著為他的幸福而高興，為使他能夠更幸福而去做他需要做的一切，並從這當中得到快樂。我相信愛情，即便愛給我帶來悲哀，我也相信愛情。為了響應號召，那個年代不知給多少知青遺留下了悲傷與苦痛，甚至一生都清晰如昨的記憶。人生很多東西不是你想怎樣就會如願，就像流年往事中已經鑄就了的某些東西。曾經美好的就當一處風景吧，把它置於人生路途的某一處來欣賞，遠遠的欣賞也是一種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