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居修葺記散文
老家的故居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父親剛滿三十一歲時修建的，當時農村落實土地承包政策才四年的光景，飽受飢餓的父輩們在責任田下放到戶後的那幾年裡一個勁地開荒擴田，目的是每年多打糧食，不再經受饑饉之苦，因此那個年代修房子就顯得分外忙乎，一邊要忙活地裡的莊稼，積肥、送肥、備耕、播種、除草、澆地、收割、打碾成為當時農民的主打業務；一邊為了多收糧食，還要將及早“佔”下的荒地下大力氣開墾平整成保收的良田；一邊在經濟條件相當拮据的情況下，還要供子女們上學讀書，儘管那個年代學費很低，但很多人家由於缺少勞力，一部分人家將娃娃供到小學四五年級便讓輟學跟隨父輩們侍弄農活，一部分家長乾脆沒讓娃娃們上學，當時與我們同齡的人上學上到初中畢業的少之又少，父親上學不多略識一些字，母親根本不識字，為了讓我們姊妹們不再成為“睜眼瞎”，父母在當時經濟和生活條件相當困難的條件下，硬是咬緊牙關供我們兄妹們上了學。
當時家裡的住房是父親年輕時在祖父母們操心下修建的四間平房，全家五口人入住顯得有點緊張，為了早日擺脫房子狹小擁擠且是平房的困境，農村責任田下放後，年齡尚輕的父母商定後準備修建一座寬敞明亮的樓房。於是父親準備了幾年的木料，家裡幾年下來也儲備了足夠的糧食和風乾臘肉，並請鄉下的老陰陽看了修建新房宅基地的風水和方位，最後選定舊屋背後的菜地作為將來修建新房的宅地。由於在老平房裡擁擠慣了，父母再也不願在狹窄的空間裡苦熬，於是爸爸將擬建的兩層木房按五間大小進行了初步設計，由於菜地面積小，背後又是高高的土坎，兩邊凹凸不平的土堆也需要開挖後才能拓展整平。
於是從一九八〇年夏天開始，父親每天便早早起來後迎著黎明的曙光陸陸續續地加班擠時挖起了地基，由於白天還要忙乎農活和其他雜七雜八的事，因此白天很少有時間顧及。直到一九八二年入冬冬至過後，正當我八歲的時候，準備了多年的兩層木樓揭木開工了，不到二十天的時間，在木匠的精心設計和親朋好友的大力幫助下，樓房的架落立起來了，老家的冬天雖然不是很冷，但和泥砌牆等建築活兒則是幹不成的，必需等到春暖花開天氣暖和了才行，於是父親央人在房前屋後錘砸釺開積攢背運了成堆的帶有光滑面子的石頭，以備開春後砌牆之用。那時候由於農村缺食少穿，央請村裡人幫忙幹活不像現在這麼困難，只要有糧飯、有肉吃，一般鄰里以及好友互相幫忙是不要任何報酬的，因為家家戶戶都要修房蓋屋或幹其他事，因此互幫互助成了農村長期遺留下來的一種傳統美德。次年開春天氣暖和了，父親央請了一幫村裡的壯漢開始和泥砌石頭牆，那時候搞建築根本買不起也買不到水泥和沙子，農村蓋房基本上都是土木結構，就是經濟條件稍好的幹部家庭修房也都是土木結構的。我那時進入學堂時間不長，歲數又小，身體單薄幹不了重活，於是就用篾子簸箕或爛盆子之類的東西撿拾拳頭大小的碎石或小石頭往大人們砌起的石牆空隙裡墊倒“補空”，以防石牆“空心”不牢固。那時候砌牆只在靠房內側拉線以求端直，外側一般是不拉線的，因此砌出的石牆內側比較端正，外側則不甚光直好看，並且根基的厚度都在二尺四五左右，更有甚者，根部厚度達到將近一米，現在端詳有些山區農村那個年代修建後保留下來的老房子，“蘿蔔頭”型的牆體遺蹟仍然保留著，說白了一方面是不怎麼懂得砌牆的技術，另一方面缺乏經驗，對建築的質量要求不是太高，盡圖了速度，因此梯形的牆基使得整個房子的外觀不甚美觀。一樓的石牆砌到頂後，隨著高度的上升樓上砌牆有了難度，於是就泡土上運到二樓續打了土牆。之後經過夯打土坯封頂、樓頂放檁掛椽、榻子苫面、和泥封頂、二樓按放抬木、鋪墊木板、分隔開間、裝修門面、平整地基、青磚鋪地、盤築土炕、砌建鍋臺、設計火塘、黃土稀泥抹光牆面、安裝門窗、修整院落、清除雜物等等許多環節和程式後，歷經不到兩年的時光，新房告竣落成了，於是僱請木匠製作了一些木製傢俱等物件。一九八四年冬天，搬入新居的條件成熟了，農村上講究風水和吉慶，於是父親又請了當地頗有名氣的陰陽擇看了一個吉日，鄰居們幫著搬抬傢什，吉日那天全家喜氣洋洋地搬進了新就落成的新居，那時候鄉村都很貧困，大家的日子過得緊緊巴巴，家家戶戶的經濟條件也是捉襟見肘，為了以示慶賀，親朋好友你提兩斤土酒、我拿一打蒸饃、他送幾升糧食表示對我家喬遷新居的慶祝。遷入新居後，原來的平房作為儲備牛羊過冬草料和堆放雜物的庫房閒置起來，直到一九九一年後才被拆除。
改革開放二十多年後，城鄉面貌相繼發生了巨大變化，農村也逐漸告別貧困，老百姓的生活逐漸寬裕起來，經濟條件不斷向好。千禧年之交，我已中專畢業在外參加工作幾年，時間不長，小妹也大專畢業了，家裡不再有什麼經濟負擔。二〇〇四年春天，父親嫌房子門窗長年累月煙熏火燎色調太暗，門面顯得過舊，於是將原來的門窗全部拆除，並將下面的土牆全部推倒後拆掉，僱傭泥水匠對一樓門面全部進行了重修，五間木樓的一樓牆面全部用紅磚重砌，老式豆腐塊格子狀的木質窗扇和舊式“穀子門”被換成了新式的木製玻璃門窗，室內黃土牆面全部剷掉後抹上了水泥砂漿後又被粉刷成了白色的石灰牆面，經過木匠、泥水匠師傅們將近兩個多月的緊張施工，煙熏火燎的泛黑牆面變成了白嫩光鮮的石灰牆面，儼然城裡人的住宅樓房，煥然一新的玻璃門窗使得屋內原本暗淡的光線分外豁亮，居住了二十年的新居漸成舊居後經過改造後又煥發了青春。
二〇〇八年冬天，父親又購置了紅色機瓦和榻子，由於農事繁忙，始終未能蓋上，二〇一一年夏天，僱傭木匠利用刨床加工製作了用於提高屋頂插接的墩柱子和“飛椽”等蓋瓦所需諸物，並拉運了用於苫瓦和泥的大堆黃土，二〇一二年春天，正好我在單位休假可以回老家休息一段時間，於是父親僱傭了一些得力勞力，加上親朋好友的大力幫襯，對原來黃膠泥蓋頂的屋頂全部進行了翻修，剷除了硬實的土層，掲掉了泛黃的榻片，然後卸下年久煙燻的椽子和檁子，再將起水很低的房頂木架用預備好的墩木柱插接後使三角形的人字樑坡度達到了瓦房屋頂的設計要求，然後再重新上檁、掛椽、釘蓋榻板，最後在大夥的幫襯下經過兩天的'運瓦、和泥、運泥、攤泥、蓋瓦、砌脊，最後順利蓋上了頗為亮麗的紅色機瓦。二〇一三年國慶長假期間，父親僱傭工匠又對九年前砌的不甚規正的一樓門面磚牆和左側的山牆相繼拆除，全部拉線進行了重砌，並將一側的兩間通間進行了分隔，同時對樓下門前重砌的牆體和山牆內側牆面刷抹了水泥砂漿，與此同時將原來的青磚地板全部拔掉後澆築水泥砂漿貼上了潔白光亮的瓷磚，天氣漸冷後幹泥水活已經不行了，遂告暫停。二〇一四年春季又對遺留的另一側山牆拆除後復而進行了重砌，並對右側山牆旁的護坡進行開挖後砌上了水泥灌漿石牆，將原來的木質樓梯拆卸後堵封了上樓的通道，又在右側的山牆預留出的樓梯空間砌上了美觀大方的鋼筋水泥樓梯，繼而將門前牆面全部貼上了白亮且極富造型的考究瓷磚，且將原來二樓陳舊的木質門窗拆卸後僱傭木匠重新加工製作了新式的門窗，接下來又將樓上的土牆全部塗抹了水泥沙漿，繼而對樓上樓下室內牆面全部颳了膩子後用白乳膠粉刷得白亮光潔，並更換了室內通電線路和燈泡、開關等等，安裝了造型美觀的吊燈，並在上下樓上樓下屋頂打上了白色PVC頂棚，用奶黃色油漆對樓上樓下門窗全部進行了粉刷，經過一系列的拆除、重砌、分隔、改建、打頂，歷經近四年斷斷續續“馬拉松”式的二輪拆拆、修修、建建等一系列整修改造後，老家的舊居修葺改造算是告一段落，目前居住了三十年的舊居面貌已煥然一新。舊居雖然走過了三十二個風雨春秋，但經過幾番整修，仍然歷久彌新，這當中，飽含了年邁的父母過多的汗水和心血，兩老付出的艱辛勞作是用數字和金錢難以計算的，他們本該在年過花甲之後安度晚年、獨享天倫之樂，無奈我在異鄉機關上班顧不上家裡的事情，加之經濟狀況又不是太好，因此年事已高的父母不僅要給我拉扯兒女，還要天天為了舊居修整和務勞農事忙裡忙外，前些年我曾幾次奉勸他們別再侍弄莊稼，買些米麵足夠他們吃上一年半載的，可他們硬是不肯，說當了一輩子農民離開了土地怎麼能行，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在父母的心目裡，不論我年輪如何增長，閱歷如何豐富，但在他們面前，我始終是個孩子。
目前老家的舊居修葺改造已經完成，整個舊居儼然一座新建的房子，其中蘊藏著雙親太多的心智、精力和經濟及體力方面的付出。舊居按年輪計算雖然已經三十多年算是陳舊了，但它經過幾番改造整修，依然顯得嶄新亮麗、美觀無華、美輪美奐，作為晚輩，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雙親永遠身板硬朗，腿腳始終靈便，吃飯始終香甜，勞作日益減少，好好給孫輩們做伴，看著孫輩們一天天地不斷茁壯成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