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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漢中對》,悠悠千古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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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有兩個精彩的“君臣對”都涉及到漢中,一個是公元前206年楚漢相爭時,劉邦在漢中築壇拜將韓信的《漢中對》,再一個是三國時劉備三顧茅廬諸葛亮的《隆中對》。前一個成就了漢室四百年的基業,後一個留下了三分天下有其一的佳話。

一部《漢中對》,悠悠千古情散文

在一個小雨紛飛的下午,我撐起傘,來到漢中遠郊的石門,尋覓當年將軍的蹤影。一路上,雨兒斜,遊人稀,恰好給我的思緒留下飛馳的空間。

從石門景區走來,左邊是崖壁,右邊是懸崖,懸崖下是浪花滾滾的褒河。路不難走,寬闊處的綠茵裡還分別立著西漢故事雕塑。路上我在想,當年劉邦登壇拜將,將軍意氣風發,那時的韓信心裡是何等的愜意啊。從漂母的飯恩、胯下的屈辱,到項羽的帳下執戟,再到脫楚歸漢成為漢軍的主帥,這當中的變化,天壤之別,難怪漢軍上下一時大驚。也就是這個韓信,在拜將儀式之後面對劉邦的問訊,從容不迫,娓娓道來,成就了馳名天下的《漢中對》。

其時,當時的劉邦集團正處於是安於困頓還是謀求進取的十字路口。

漢中北有秦嶺,南有巴山,為一狹小的山間盆地,只有幾條漫長而險峻的山間小道連線巴蜀和關中,在兩千多年前相當閉塞和貧瘠。秦亡後項羽依范增計安排劉邦做漢中王,並派前秦章邯等三個降王在秦嶺以北封鎖道路,鉗制劉邦,就是想要把他困在此地。此時劉邦集團如果甘心困頓與此,那麼此後中國歷史上就不會有大漢帝國,也不會有劉邦還鄉的《大風歌》,更不會有我們漢族、漢人、漢語、漢文化等稱謂一脈相承至今。而劉邦畢竟是千古一帝,他雖身陷困境,心卻急欲開啟局面,此時韓信《漢中對》一出,焉能不喜。於是劉邦接受了韓信北上還定三秦,進而東進爭奪天下的戰略計劃。也就由此,一介布衣韓信開始平步青雲,一鳴沖天。

《漢中對》的實施,是楚漢相爭的歷史起點,從後來的歷史發展來看,《漢中對》的正確決策和成功推行,是劉邦集團由被動轉為主動,由弱小走向強大的轉折點,可以說,劉邦最終能夠戰勝項羽奪取天下,其勝利的基礎,正在於此。

細雨霏霏,站在褒谷口的高處,頓覺豁然開朗,只見煙波浩淼,風景秀麗,四周怪石嶙峋,林木蒼翠,古老的褒斜棧道若隱若現,似龍蛇蜿蜒,引人遐思。這裡,就是當初韓信在《漢中對》提出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所在,只是當年的棧道與石門山洞,已經一起淹沒於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建設的水庫之中,眼前所見的棧道是在水庫建設的同時依照原樣復建的。

陰霾的天空似乎有雷聲隱隱傳來,我想,那不是雷聲,那是當年樊噲、周勃率領軍士修建棧道的伐木聲,鑿石聲。本來這條棧道在秦亡前經過多次修復,暢通無阻,可是劉邦入漢時,早已依張良的建議放火燒了棧道,以絕項羽對他東返爭奪關中的疑心。也許樊噲、周勃無心督工只顧喝酒,此刻那伐木的聲音不緊不慢,很有點兒雷聲大雨點少的意思。

時勢造英雄,誰也沒有想到當樊噲、周勃在褒斜道上大興土木、迷惑敵王,誘其將重兵屯於褒斜道口的時候,劉邦和韓信早已率領大軍從漢中出發,一路向西,然後掉頭向北,沿秦嶺西端的嘉陵江河谷繞了一個大圈子,迂迴至雍王章邯側後突然發起攻擊,一舉奪取陳倉,突入關中,平定了三秦。

這當然是一個經典戰例,這當然顯示了韓信的軍事天才!在中國軍事史上,韓信由漢中還定關中,是唯一的一次成功先例。四百年後,諸葛亮由漢中五次北伐,試圖重演當年的歷史,都以失敗告終。這也從反面驗證了韓信用兵的巧妙和這場戰事的不易。取定關中之後,韓信輔佐劉邦,“連百萬之眾,戰必勝,攻必取”,最終垓下一戰,擊敗不可戰勝的項羽,為贏得楚漢戰爭的勝利立下了豐功偉績。

好一個《漢中對》,它雖然不像《隆中對》因諸葛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名相形象而稱著於世,但在分析敵我態勢、預測政治軍事形勢、確定戰場主攻方向以及把握戰略進攻時機等方面,它同樣全面、深刻、高明、卓越,實可與《隆中對》相媲美。

事實證明,韓信不但是一個善於開展戰略運籌,預測戰爭發展趨勢的軍事謀略家,還是一個能在此基礎上制定適宜穩妥的戰略方針,統帥千軍萬馬、克敵制勝的軍事指揮家。看看這些我們耳熟能詳的經典戰役吧:京索之戰,安邑之戰,井陘之戰,濰水之戰,垓下之戰......在中國軍事史上,哪一個不是發出熠熠光芒。

小雨淅瀝,我站在褒谷的棧道上,望著眼前浩浩蕩蕩的湖水,望著四周嶙峋的`陡峭崖壁,思緒繼續在歷史的空間飛馳。在幾十米深的水下,還有與我腳下同樣的棧道默默地棲居在那裡,也許,這些棧道早已朽爛成泥,只留下崖壁上的孔洞呆呆地在水中望著周圍的一切。身邊的石罅中,草木萋萋,不知與褒斜古道相伴了多少個春秋,昔日漢軍將士在勞作時的說笑和疲憊,曾經溢滿了這條小徑,只是那份對於東進的憧憬與征戰的艱辛早已被時光的齒輪碾得支離破碎,成為記憶中或明或暗的印記。是的,數千年來,伴隨著朝代更替,伴隨著鼓角爭鳴,褒斜古道演繹了一段段或令人蕩氣迴腸,或令人扼腕長嘆,或令人拍案叫絕的歷史故事,給後人以無盡的遐想和沉思。

毫無疑問,韓信是一個優秀的軍事家、戰略家,他是中國軍事思想“謀戰”派代表人物,被後人奉為“兵仙”、“戰神”。作為西漢的開國功臣,“漢初三傑”之一,他以戰功成名,歷任大將軍、左丞相、相國,封齊王、楚王,後貶為淮陰侯。然而,一代名將,天不假年,公元前196年的一個冬日,韓信以謀反罪名,被呂后及蕭何誘騙入長樂宮鍾室處死,年僅三十三歲。隨後,韓信三族被誅,數千無辜,血染長安,哭號之聲,傳蕩千古。是時,寒風凜冽,長空飄雪,滿城人盡嗟嘆,無不悲愴。

成敗一知已,生死兩婦人。弔詭嗎?然而確實如此。蕭何向漢王推薦了韓信,最終又做了殺害韓信的幫凶。至於漂母,那種憐憫和“恨鐵不成器”的善良,與呂后的陰鷙狠辣形成對比,這二人也正處於韓信一生事業的兩端。

是韓信不忠不義嗎?否!當歷史給予韓信一個依漢則楚亡,歸楚則漢危,中立則三分天下的大好時機時,他腦子沒有發熱,說:“漢王授我上將軍印,予我數萬眾,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聽計用,故吾得以至於此。”此時,韓信已是鐵了心追隨劉邦,滅楚興漢。應該說,這也是韓信的一個基本性格走向,他日後對於漂母的一飯之恩,不就是千金投水相報的麼。

也許可以這麼說,韓信最大的失誤是當天下大亂,自己大權在握的時候,不懂得利用政治;當天下太平、功高蓋主的時候,也不會像范蠡、張良那樣主動退出政治舞臺!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韓信之前有白起,之後有岳飛,雖也都是以百戰百勝聞名於世,但最後都沒有落得好下場。軍事天才並非就是政治通才,這樣的事例已經不少。

說到底,韓信被殺的真正原因還是緣於政治!

秦朝末年,群雄並起,加速了秦的滅亡,但歷史也呈現了倒退的形態,回到了秦統一之前的諸侯國局面。公元前202年,劉邦坐上皇帝寶座,這時候的中央政權力量薄弱,為了穩定社會,得到各派勢力的支援,分封以韓信為首的軍功受益階層為異姓諸侯是一種事急從權的政治手段。此時劉邦一方面從秦朝行苛政而速亡的事實中吸取教訓,推行休養生息的國策,一方面加速了劉姓“家天下”的實施,這樣作為異性諸侯之首的韓信自然成了第一個飲鴆者。

實際上,專制皇權和諸侯共治這兩種政治理念和政治格局間的博弈,一直是漢初歷史演變的基本線索,到漢武帝即位前,專制皇權才最終取得勝利。

“狡兔死,良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我固當烹!”這是韓信被綁時的哀號,可憐一代將星黯然隕落。

第二天,小雨初霽,我來到位於漢中市區的漢王臺,這就是當初的漢王府遺址,後幾經修建,如今已闢為漢中博物館。這裡有一座漢中標誌性的古建築——望江樓,據說在過去,登臨此樓向南眺望,可以看見漢江,“漢水東流幾千裡,秦雲北望第一樓”,這一望,望不盡多少嗟嘆!

從漢王臺出來,我徑直向南來到漢江岸邊。漢江古稱沔水,發源於漢中的漢王山,長1577公里,為長江最長的支流。漫步在漢江之濱,望著滾滾的流水,我想楚漢相爭時期留給人們的種種嗟嘆,不過是歷史的插曲。一部《漢中對》,悠悠千古情,漢江畢竟依然向東流去,匯入浩浩的長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