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暖的散文

零下十一度。這是記憶中幾十年極少遇到的低溫。窗外飄著小雪，風很大，有一扇窗戶關的不夠嚴實，竟然發出嗚嗚的聲音，象恐怖片裡的鬼嚎。

屋裡也很冷，我穿著厚厚的棉衣還是手腳冰涼。開啟電腦主機，發出拖拉機一樣的噪音，可是等了將近十分鐘顯示屏才嘣的一下打開了，大概是某個零部件凍住了，要預熱。

屋裡也很靜。只有我一個人。五天以前天剛剛亮，老爸按慣例過來放到我躺下休息一會兒，就在他把一床毛毯搭在我腳下的時候，忽然他的身體一個趔趄，他連忙扶住炕沿，嚇了我一跳，忙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有點暈。我趕忙問，是不是噁心呢？這一說不要緊，老爸一下乾嘔轉身往外走，可沒有吐出來。

我當時一下子想起去年突然中風的母親，當時也是這個樣子，那可怕的一幕終究奪走了我的老孃，現在老爸有這個樣子，我感覺自己要窒息了。連忙摸著手機，把隔壁正在睡著的三弟叫醒。

戴著厚厚防護帽的三弟穿著襯衣跑過來——他上個月在北京手術過的頭蓋骨還沒有痊癒，他看老爸神志還清楚，面部和肢體也沒有中風的症狀，就安慰大家說，不要緊，我們這就去醫院。他讓弟妹收拾住院的'東西，很快的叫了車，去五十里以外的人民醫院了。

直到中午的時候三弟才打電話說，老爸是由於頸上部椎間管狹窄引起的大腦缺氧造成的眩暈噁心，頭部掃描沒有什麼問題，只是要住院打點滴，我這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下午，弟妹也去醫院跟弟弟一起照顧爸爸了。其實，我知道她是不放心我三弟，畢竟他剛剛出院幾天，身體也沒有完全復原。這幾天在家她是不準三弟出門的。

三弟的病情檢查出純屬偶然。深秋的時候，他就感覺有些腰腿疼；有一天幫親戚家賣蘋果，忽然疼的不敢動了，打電話找朋友接到市立醫院做檢查，想到自己常常頭疼，三弟也順便對頭部做了核磁共振檢查，沒想到那麼多人做檢查，醫生最後把他留下了。原來影像上他的左側太陽下面有一處明顯的陰影。醫生說可能是一個囊腫。三弟的左耳朵已經在幾年前就失聰了，原來就是這個囊腫作祟啊！

儘管他回家說這件事儘量的淡化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可是一聽說大腦裡有腫瘤，家裡的氣氛還是一下子沉下來了。那一個晚上，家裡人幾乎都度過一個不眠之夜。第二天早上，老爸過來照顧我躺下，我說；爸，不要緊張，醫生說是良性的，現在這不算什麼。老爸嘆了口氣，說了一句話讓我的心都碎了，他說，我這個命啊！

是的，老爸這一生很不幸。他六歲的時候，我的奶奶就病死了，當時祖父闖關東不在家，他跟著我的年邁的曾祖父和大他三歲的我的姑媽長大。恰逢兵荒馬亂的年代，吃的苦就不用說了。好不容易長大了成了家，還生了四個活蹦亂跳的兒子，可是等我們慢慢長大了又先後發現兩個身患惡疾致殘，並在九年前我的小弟離開了。更為不幸的是去年，我的母親也撒手人寰，少年喪母，老年喪子喪妻，而且，需要別人照顧的年紀，還要起早貪黑的照顧我，老爸這一生，誰敢說不苦呢？

按照醫生的意見，兩天之後三弟和弟妹來到省立腫瘤醫院，並遵從醫生的意見輾轉來到北京天壇醫院手術治療。由於床鋪緊張，手術的日期一推再推，二十天以後才動的手術。好在只是一個良性囊腫，手術也很成功。可是五天後他的手術處發炎了，每隔兩小時吃抗生素還是很脹疼，幾乎兩個晚上不能入睡，很痛苦。最後從脊椎穿刺引流積水，才控制住了。慢慢地消腫了。

手術前後，他的兒子請假回來，他的未過門的兒媳也來了，還有我的二弟也從內蒙趕來了。什麼叫親人，親人就是在你遭遇危險和不幸跟你肩並肩站在一起承擔的人，就是血濃於水，把眼淚跟你流淌在一起的人。弟妹這次回家對我說，大哥，我現在明白了什麼是親兄弟，動手術的時候，兒子看他二伯躲在角落裡偷偷的哭……並搶著為三弟墊付了一部分醫療費，可是在外小本買賣的他並不是富有……

這二十多天裡，家裡只剩下我跟老爸兩人。爺兒倆一個心思，都默默的等待著，等待電話鈴聲，等待著好訊息。老爸的二胡天天響到很晚，直到把鄰人們送入夢鄉。

也是在這些日子裡，我跟老爸也感受到了親戚鄰里的熱心的幫助和照顧。大家知道我老爸不會做飯，天天有人送來好吃的，有饅頭，餃子，包子，餛燉，菜豆腐等等，我們爺兒倆根本吃不完，直到弟弟弟妹出院回家，家裡還有一大堆沒有吃完的東西。三弟回家以後，那些上門探望的相親鄰里也差一點擠破屋子。

這幾天，家裡沒人，弟妹的孃家大嫂來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可我身體太重，他無法搬動，鄰里鄉親又來幫助我，晚飯過後，好多人來我這裡問問有什麼要幫忙的，噓寒問暖.隔壁虎兄弟天天早上跑過來幫我起床洗漱，跟自己的親弟弟一樣。讓我在這最寒冷的日子裡，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溫暖。人生在世，生老病死和各種不幸也是不可避免的，只要有人在你的身邊陪伴你，撫慰著你，就能闖過一道又一道看似不可逾越的坎兒；重要的是，當別人遇到不幸的時候，你也要伸出援手，相互提攜，愛，才不會變成一個抽象的字眼。

就在我寫完這篇文字的時候，我接到了三弟的電話，說父親傍晚就要出院回家了！

我想今夜，將是一個溫暖豁亮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