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愚公散文

來自山城，下嫁江城。先生生長於四面環水的圩區，學的水利，職務高級水利工程師，住在水務局，與水結下了不解之緣，我也只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貓攆着魚兒走。

如果屬相與飲食愛好有關，先生大概是屬貓的，他不但愛吃魚，而且還繼承和發揚了一系列吃魚的理論：“吃魚的人聰明”——這是吃魚的目的；“鹹魚淡肉”——這是吃魚的口味；“夏吃尾巴冬吃腰”——這是吃魚的技巧；“聞見腥，脹斷筋”——這不是理論而是實踐了，是對他自己吃得生龍活虎、吃得有聲有色、吃得狼吞虎嚥、吃得義無反顧的`形象化描述……

總而言之，他以他幾十年的吃魚人生，以充足的實踐證明着他的理論：吃魚有理，吃魚有利，爲博大精深的中華民族飲食文化添了磚加了瓦。

我本不屬猴，卻因在崇山峻嶺中長大，沾染了猴們愛吃生瓜野果的嗜好，聞見腥氣，避而遠之。

但是，在先生十幾年如一日的言傳身教、耳濡目染的教化下，近朱者赤，近魚者腥，也就吃起魚來了，只是專門愛吃那在油鍋中還能自動翻身的鯽魚，魚頭翻着白眼珠讓我噁心，經常剖魚時就斬首丟棄，讓先生心疼不已，只好給它們留個全屍。

他見我總算吃魚了又得寸進尺、循循善誘，想讓我愛上更有營養價值的老鱉。一次從縣裏買回5只，想要大補幾日，誰知我一見那如蛇的腦袋就心悸，扁殼底下又有幾兩肉？不感興趣，胡亂扔在小桶裏，第二天鱉們集體大逃亡了。以後它們又擡高了身價，想吃也吃不起了。

於是，先生退而求其次，說那大青魚味美無比，弄來條比兩歲娃娃還長的大魚，他解剖後家裏像屠殺場一樣腥臭了一週，炸的煮的都刺激不了我的筷子，他也吃得索然無味，只得死心踏地投其所好。

有時活鯽魚難買或者價格太高，他就利用星期天去釣，大鯽魚燒湯，中等個兒的紅燒，小鯽魚做凍子，鯽魚花子也能油炸了吃……

他打魚來我烹調，漁夫勇敢，廚娘勤勞，聞見腥，沒斷筋，但貧瘠的日月也沒少營養，因爲魚少我獨食，多了全家分享——誰讓他培植起我的嗜好的呢？

魚頭總是非先生莫屬，就是他先下筷子，也是夾起魚頭到碗裏，邊吃邊看電視去了。既然他對魚頭情有獨鍾，爲妻的理當成全他，於是每次都慷慨施捨。

一天他釣來的魚新鮮，作料齊全，我胃口大開，待他上桌，只有幾個魚頭大眼瞪小眼地呆在盤底了。他貓發虎威，面如紅鯉：“我就是專門吃魚頭的嗎？”

我趕緊搬出他的“食魚理論”，以其之矛，攻其之盾：“你不是說過，‘一隻魚頭四兩油，吃了魚頭有人求’嗎？”“你曉得個屁！胖頭魚的頭纔有油哩，鯽魚腦袋有什麼吃頭？”他粗口大開也貓口大開，照樣嗚嚕嗚嚕把魚頭吃個一乾二淨。

我恍然大悟：原來吃魚頭並不是他的嗜好，只不過省己待妻，平日裏要將魚肉省給我吃罷了，可惜沒有完全徹底之心，終於原形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