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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樹上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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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還沒完全散去,阿樹一家人已經圍坐一桌,個個臉色凝重,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天話題都是繞着阿樹。家裏的拮据,已經無力支撐阿樹再繼續讀書,但阿樹認真好學,成績優秀,此時的輟學,父母實在於心不忍。阿樹低頭不語,隨手在地上撿起一枝竹籤,在手裏不斷擺弄着。隨着其父親一聲嘆氣,一家人漸漸散開,只有母親在阿樹身邊一話不說,靜靜地看着阿樹。阿樹擡頭,用力地擠出了一絲的微笑說了一句:媽,沒事的,我明天就上城打工去。那年,阿樹剛滿16歲,初二纔讀了半年。

阿樹上城散文

早上寒意還是很重,因爲年味還在,村裏清閒的人還很多,同齡的夥伴有些都還沒起牀,別人還沉浸過年的歡樂當中,阿樹卻一臉的不悅。阿樹接過母親手裏的50塊錢,一個人往車站走去,不時地回頭看,久久站立在門口的母親笑容始終掛在臉上,隨着阿樹背影逐漸遠去,淚腺終究無法自控了。阿樹穿着褪色的外套,手裏拎着是一個當下到處可見的尼龍膠袋,簡單收拾幾件換洗的衣服,鞋子都沒有多一雙,只是腳底穿着的布鞋。阿樹,遠離了母親的視線後,步子跨得很大,走得很堅決,心裏也許帶着怨氣或者憋了一股誓出頭的氣。在車上,一路的顛簸,看着車窗外還有霧氣還沒散開,外面的一草一木他太熟悉了,搖曳的樹枝似乎跟他說再見,而還在沉睡樣的村莊,嫋嫋的炊煙向他遠去的方向彎了腰,是戀戀的不捨還是久久的相送。

車已到站,接近中午的時間,城裏離家也不過70來公里,不遠不近,但少小離家,城裏舉目無親,讓阿樹倍感落寞。50塊錢除了坐車的8塊,剩下的就完全靠自己掌握了。中午忍餓着不吃飯,一路從車站走了一街又一巷,路上行人都是陌生的面孔,來去匆匆。城區不算很大,花上半天的工夫,主城區基本走得差不多,一個人拎着手提袋,早已是滿頭大汗。年味猶在,很多的店鋪都還是處於閉門狀態,開門的也是人跡寥寥。阿樹不顧一切的繼續尋找,希望能找到一處能給他安身落腳的地方。路上的招牌、路燈柱上、牆角落等張貼有招工的紅紙廣告貼子他都不放過,但所有的都沒有合適他的,不是年齡太小就是沒有經驗。阿樹手痠得行李袋子已經慢慢地從手中不斷地滑落,從拎到直接放在地上半拖着了,滿頭大汗都顧不上擦,還是那樣茫然地向前走。已經餓得有些頭暈,但他心頭還是憋着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氣。就在一處轉角的小巷口,豎着“修摩托車”的告示,他嘗試着走過去,畢竟他已經無路可去,兜兜轉轉已經在城裏轉了兩個多小時。

“師傅,你這要學徒嗎?”阿樹很勇敢地問着。正忙着修車的師傅年齡50歲上下,頭髮已花白,雙手沾滿了油漬,連身上的衣服也是黑一塊白一塊。“小朋友,你有書不讀,你這歲數能幹嘛啊?收你不是找罵麼?”師傅還算是友好和藹地回答着。“沒錢讀了,不想讀了”阿樹回答得很乾脆,“我幫你幹活,你教我修車,給我吃和住就行了”阿樹一口氣連自己的要求多說了。“哈,你這小孩子蠻有意思的啊,我沒說收你,你要求都說了”師傅邊笑邊說着,在旁邊的水盤裏簡單洗了下手,坐上了凳子仔細端詳着站在面前的阿樹。阿樹傻愣傻愣地站着,一旁的師傅拿起竹節煙筒悠哉地抽起了旱菸來。“小夥子,你不是被家人趕出來吧,這樣吧,看你也是一身汗,人也是老實樣,先來我這待上一段時間吧”師傅此話一出,就是應允了。阿樹興奮得不知如何是好,直接就把行李袋放地上,馬上着手幫師傅收拾地上的工具。師傅見狀,馬上打住說,“你先把你的行李放在屋子裏,裏面有張牀,就是你睡的地方了,味道可能有些濃,你習慣就好了。”阿樹等師傅話音剛落,一股氣就拎起行李袋往屋子裏鑽。阿樹精靈肯幹,學東西很快又討得師傅歡心,在摩托車修理檔口那度過了三個多月總算衣食無憂。三個月時間在阿樹看來已經學得差不多,剛上城時身上剩下的42塊錢一分沒少,反而平時師傅給的一些零用錢積攢下來增多了,讓他更加有信心在城裏立足。

阿樹的目標不想一直停留在學徒上,他也想着自己能夠做出點成績出來。經過三個多月手拿鐵鉗,腳踩油黑泥土,早起晚睡的日子,阿樹的雙手比初來時候粗糙多了,16歲白嫩的皮膚上也有了些許爲生活摸爬的痕跡,比同齡人多了成熟氣。對阿樹的一舉一動,師傅看在眼裏,那天客人稀少,師傅抽空跟阿樹聊了起來。

“阿樹,東西學的差不多了,有沒想法出去自己開鋪修理啊”師傅問起來。

“有,只是現在我沒錢開”阿樹毫無避諱地直截了當,“不過,我還是想多跟師傅一段時間,多學點東西”。

“好,很好,你初來時我就看重你是個老實的小夥才收留你,有想法有目標是值得鼓勵的,但是不管什麼時候都要記得一條生意道‘真誠服務’,不要把自己的招牌砸了,好口碑纔有好生意,做人也一樣。”師傅的聲音突然顯得有些激亢。“過完這個月,我就打算休息了,把檔口讓我的兒子來管理了,但我的兒子沒有真本事,又好吃懶做,所以我有想法讓你做爲當家師傅,我只收檔口的租金,賺多是你的。”師傅又接着說。

“啊,啊,不是吧,師傅你怎麼會不幹呢,我能行嗎?”阿樹一時反應不過來,不敢相信那是從師傅口中說出的話,有些恍然。

“你行的,慢慢來,還是那句話,不要把自己的招牌砸了就是了。”師傅的煙筒又拿在手裏,神情淡然地抽起了旱菸,說話間煙霧從口中一口一口的往外面吹出,吐出的菸圈繚繞幾乎模糊了雙眼,半眯着眼顯得尤爲陶醉。

阿樹也沒有退卻,心裏反倒是興奮難抑。接下來的一個月的時間裏,阿樹變得更加勤奮每天都早早起牀,第一個開了檔口的門,擺好修理的家當等師傅的到來。那個月的時間了,若有客人,師傅基本都在旁指導,阿樹直接操作,目的是爲了阿樹能夠儘快地上手和熟練,做好未來一個人當家的過渡。師傅在旁,阿樹也沒任何的膽怯畏懼,每次都能熟練快速地爲客人修好車。一老一少在旁有說有笑地和諧氣氛,路人總覺得是爺孫倆,甚至有人直接說這麼小的孩子不給讀書,你做爺爺的都捨得哦。但阿樹總會搶在師傅的前面說,我家沒錢讀了,學修理也是一個出路。師傅總在一邊呵呵樂着,彼此都對爺孫的定義都不置可否。

師傅收手,阿樹一個人當家,話總說,不當家不知油米貴,阿樹着實體驗了一番。檔口雖然不大,但一個人肯定忙活不過來,再說一小孩子當家,客人心裏都要經歷幾番猶豫。阿樹人小點子多,腦子很靈活。爲了能夠吸攏客人,阿樹想盡了辦法。他找到2個跟他一樣在下去讀不起書的同齡人,又找到一個40歲上下年長點的,找來的`都不會修車,不需要付工資,就供吃住。招了學徒,阿樹讓出了檔口的牀位讓給年長的學徒,自己租了單間的簡陋房子跟兩個小學徒擠着住。每天起得最早的還是阿樹,作爲當家,一個小老闆,他從沒放鬆過對自己的要求。阿樹每天早早就細心觀察車流情況,每天比別人開檔早半個鍾,收檔晚半個鍾。平時有客人過來,他很快就能診斷判斷問題所在,而後直接指導學徒們動手,尤其是有年長的學徒撐門面也顯得有說服力。另外在修理過程中非常注意和客人真誠交流,討得客人歡欣。生意客流也是日漸增多,做得風生水起,師傅對他也高贊不已,非但招牌沒砸,反而更加紅火。在修理檔,阿樹度過兩年多,生活也漸漸有些起色,家裏父母的開支他也能應付,而且還把家裏的弟弟帶到城裏讀書,漸漸地在城裏站穩了腳。但阿樹卻在生意最火紅的時候放手了,洗乾淨手,放下修理的工具,在旁人的詫異的眼光中,阿樹鏗鏘有力地回答,我不想讓青春都沉淪在修理摩托車上。

正是那句話引着阿樹不斷地追尋着自己的夢。在忙於修理中,阿樹也不忘廣交朋友,正得益於友人的引路,他進入了一家貿易公司,開始了新的摸爬,那年他18歲。如今的阿樹已超出年齡的稚嫩,更多的是一種沉穩和幹練,對人生,對生活也有更多的理解和想法。那年阿樹報名參加當年流行的夜校就讀,半工半讀,白天公司上班,晚上到學校學習,雖然說不用再像以前那樣髒手髒腳地幹修理的活,但其中的辛苦並不亞於打理修理鋪。阿樹上班公司主要是面向的市場在國內,偶爾也會接觸一些國外訂單,總少不了英語,讀書時英語便是阿樹的最愛的一門課,自然而然地對貿易工作尤爲興趣。興趣歸興趣,畢竟學識有限,經驗不足,一切都要從零開始,阿樹的數次碰壁讓他在公司待得很不自在,但還是堅持了下來。時間過得很快,左一年右一年,縫縫補補也在公司待過了三年。在夜校的畢業證書也順利拿到,手伸出的學歷證書是大專文憑,阿樹自感欣慰,一份證書是他用三年的努力和積攢換來的,剛拿回那幾天晚上還時不時地拿起仔細端詳。阿樹常打趣說,雖說我不是正規軍,不是科班出身,但我有了一份進入上流社會的“許可證”,有大學生們沒有的一份社會閱歷。有這份“許可證”,阿樹又開始思尋着自己的未來,憑着一股聰明靈活勁,在公司裏的業務他也已經上手,沒有當初的窘迫,一切都能夠應付自如,甚至在部門可以獨當一面。幾經思量,阿樹毅然選擇了辭職,當初爲他引路的友人不解地問起時,阿樹回答得很淡定,我想上省城。

22歲那年,阿樹踏上了人生新的旅程。又是一年春節時,他帶上幾年積攢下來的一些錢,出門時不再是尼龍袋子,而是手拉桿的行李箱子,身上是筆直的衫衣,穿着油光的皮鞋,挺直的胸膛,稍顯成熟的臉上寫滿了自信。在門口和母親道別時,阿樹幾乎重複了當年的那句話,媽,沒事的,我要去城裏打工了,省城哦。母親的眼裏頓時出了淚,只是不再是酸苦的淚,而是欣慰的淚。

揮手告別,阿樹又上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