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乎生命的憧憬散文

趕夜場去帶小女匆匆買了一雙涼鞋，偶遇一平日裏韻事層出的同事攜老公、子女閤家購物，賢妻良母式的音容在我的眼中聖潔了許多。從側門出來，廣場上已噴泉如柱，決定陪小女逗留一會兒，選噴泉附近的健身器上坐定，欣賞這一浪一浪寧靜的向上。一分鐘剛過，一對購物出來的夫妻興沖沖經過我的面前。

這個小城的居民，有近乎半數是因陪子女讀書而在此購房，只有週末得閒纔可以來小住兩日，於是突擊購物以犒賞子女便成爲了每逢週末的一道風景線，我欣賞着這樣一種溫馨，分享着這些人到中年的勞碌之樂——模糊的夜色下，那男子提着兩大袋兒食品緊走在前，女子抱着半個西瓜隨後自嘲：“每次出來都買這麼多東西！”循聲細瞧，那穿着粉色套衫的高挑兒女子不正是我一位高中校友嗎？再看前面剛過的男子，可不就是她當年的“同班同學”？懷着對一個故事的敬畏，我急忙追了上去相認……

整整20年過去了，但那個故事我不會忘記，所有故鄉的教育同行不會忘記。

在那個紫色的苦丁香瀰漫整個校園的年代，兒友豆豆在高我一屆的文科班裏就讀，經常跟我講她們班裏的趣聞、情事，其中就有今晚所遇的這對男女。直至男子高中畢業考入了這個小城師院的政史系，女子落榜便成了我的鄰桌。女子總是將男子寄來的一封封情書公開了讓大家分享她的快樂與甜蜜，記得當時女子最老道的一句話是：“夫妻兩個相處也要用手腕，這樣才能抓住對方的心。”這句話用如今的說法來講會高尚許多，那就是“婚姻是要人懂得經營”。而在當時懵懂、青澀的我們聽來，卻都是面紅耳赤加之對“世故”、“俗氣”的暗自鄙夷。當然也記得元旦音樂賀卡上男子那一句“那晚的小屋，那晚的燈光……”，流露一種純美而堅貞的懷想……無論人們怎麼看待這兩位早戀男女生的情愫，第二年，他倆終於得以團聚。可以說是男子的衷情，還可以說是女子的執着，或者說是命運的垂青，女子也進入了小城師院的政史系，與已是師院學生會主席的男子得了段“小團圓”的佳期。我和豆豆亦進入中文系，與政史系同一幢教學樓內就讀，同一層宿舍棲居，日日得見這對校友其樂融融的場景，自是爲他們的愛情萬般欣慰。

畢業後，同在故鄉的教育戰線吐絲織錦、燭照桑梓，不到半年時間，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女子身患腰椎結核，做了當地醫療史上最大的一個手術，整整半年躺在醫院的病牀上不得挪動絲毫，要強的她看着自己的母親日夜爲她打理全身，捶牀自責，近乎萬念俱灰。聞悉手術將影響到她的生育能力，男子堅決在醫院病房與她訂婚。消息瞬間傳遍了各所學校，尤其是許多年老的民辦轉正教師，皆唏噓感嘆：“到底是人家自找的啊，關鍵時刻見真情！”厄運，有時可能會打倒一個人，但終究會成就一段人間佳話，這個我的老校友，終於爲自己爭得了一個“大團圓”的結局，那年少時的.癡情守望、勇敢追求，不會再有人質疑，再有人鄙棄。

夜幕下的匆匆一見，聽到了他們的孩子已經就讀初中，看到了男子不變的青澀、矜持，和女子芳菲的笑臉，我釋然，二十年未曾謀面，記憶止於那個愛情的傳說，祝福始於那個愛情的傳說，而他們，纔是那個傳說的撰稿人，用信念、用赤誠寫就了一部愛情的長篇，有序幕，有高潮，還有餘音繞樑、雋永悠長的“未完待續”……

在星光與燈光交匯的五月闌珊裏，與他們別去，粉色的女子一直在我的額前晃動——是愛情，讓她笑對病魔的摧殘，重新馥郁地盛開。那一場大病痛啊，或許如今已經成爲她最美妙的回憶。除了鮮活的愛情，還有生命的永恆，足以讓人感動。即便在那青春的年華里與令人絕望的病痛相遇，又有何妨呢？不也都被時間幻化作了粉色的雲朵，優雅地飄移在這城市繁華的夜色中嗎？那麼，經過二十年曆練之後的我們，若得些許病痛纏身，若得幾個異物在體內，所幸還能夠快樂的煎着良藥暖暖地調理，生命依然蔥蘢一派，有什麼理由腐朽或停滯呢？

這一晚邂逅，讓我記起了那段愛情的佳話，念起了那片紫雲般的丁香，更喚起我粉色的關乎生命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