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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把青黃不接的稻穀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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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裏那是一個驕陽似火的七月,漫長的暑假纔剛剛開始。我只身一人去了沿海的一座繁華城市,找到了在那裏工作的親戚,並謀到了一份暑假工的工作——在一家西餐廳做服務生。

我是一把青黃不接的稻穀散文

在一個沒有上班的炎炎夏日,我穿着件黑色短袖,汲着雙拖鞋獨自一個人去了網吧。正當我準備刷卡上網的時候,一個年輕的網管坐在櫃檯後面擡起頭看了我一眼。

他說,能把你的身份證給我看看嗎?

我一臉疑惑地掏出身份證遞給他。他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地看了一遍,又看了我一眼,之後終於把身份證還給了我。

你可以進去了,他說。

我接過身份證,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就看見了貼在門上的一排醒目的大紅字:

“未成年人禁止入內”。

突然間就恍然大悟了,原來他是擔心我還是未成年人啊。

現在我已經快三十歲了,三十而立,快三十歲的人已經不再是一個小孩。但是別人不知道我已經快三十歲了,其中一個最重要原因是我長了一張娃娃臉,這讓我看起來就像一個小孩子。

同樣是在那年的七月,也同樣是在那個沿海大城市,這一次的故事發生在我工作的西餐廳,我和他人進行了一場簡單的對話。

談話是在某一個晴朗的下午開始的,和我交談的是一位體形微胖的女同事,有着一張圓圓的臉,年紀和我相仿,但是看起來她要比我成熟得多了。那天她坐在我的正對面,我們坐在餐廳西邊的一個角落裏。她看着我,我知道她有話要說,所以就作出了一副準備回答的樣子。看了一會兒,她纔開口說話。

她問:“你多大呀?”

“我?二十一了,已經上大一了。”我說。

“大一?”她睜大了眼睛,“你已經上大一了?!”聽我這麼說,她不禁大聲反問道,對此她顯然有點懷疑。

而我並沒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補充了一句:“嗯,九月份開學就大二啦。”

這一次她咯咯笑了起來,仍然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的口氣說:“我還以爲你纔剛剛初中畢業呢。”

她說到“剛剛”這個詞的時候,還特意加重了語氣。她這麼說我也笑了起來,卻並不是因爲我平白無故地變得更加年輕了,而只是爲了應和她那爽朗的笑聲。但是從那個七月發生的網吧事件以及那個晴朗下午的交談之後,我也終於知道了,別人眼裏看到的我還是一個小孩子。不管我是不是二十一歲,不論我同不同意,我都像一把幼小的青色的稻穀,還遠遠無法散發出黃金般耀眼的光芒。

四年的大學生活依然沒有把我錘鍊得更加成熟,歷經滄桑自然更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因此畢業以後出來工作了,仍然會不時地遇到一些類似的事件。

一個星期六我去理髮,找的是一家開在一條小巷子裏的私人理髮店,因爲這樣的地方價錢通常都很便宜。這家店的店主、理髮師傅還有小工都是同一個人,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當我在門邊上鎖好自行車,第一次走進這間大約只有十平方米的小房子時,店主熱情地招呼了我。

“同學,來理髮啊?”這是她對我的第一印象,我點頭說是,之後就被帶到一張椅子前,洗頭,推剪,修面,吹乾。整個過程中,她有時會跟我聊上幾句。

“好像是頭一次來吧,哪裏人啊?”

“是第一次,莒溪鎮。”

“哦。”

之後,她繼續專注地侍弄我的頭髮,在我的身邊走走停停,修修剪剪。有了一個大概的髮型之後,修剪告一段落了,她又會接上剛纔的話題。

“還在念書吧,上高几了啊?”

“已經畢業了。”

“喲,看不出來,上大學了?”

“不,出來工作了。”

我說了這話之後,她一連說了好幾個“看不出來”,彷彿我是一個過於早熟的人,又或者我壓根就是在一本正經地開玩笑。

因爲我在她的眼裏,也同樣還是一個孩子,一個最多隻是正在念大學的學生。所謂的成熟所謂的老成,那不是我的標籤,也與我無關。

雖然我老實說出了自己已經是一個參加工作的人了,但是當我理完髮走出店門,打開車鎖跨上那輛有點破舊的自行車時,她還是對着我的背影喊了一嗓子:“同學,下次再來啊。”

畢業以後我並沒有出去四處闖蕩,而是回到了家鄉的小城,謀到了一份穩定的職業,開始每天朝九晚五地去上班。因爲沒有錢,每天我都蹬着一輛已經只剩下半成新的自行車,穿過整個小城。身上穿的是一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服,腳上穿的是花幾十塊百來塊買來的運動鞋。那時候我二十四五歲,全身上下沒有一點西裝革履味,似乎見面握手熟練地掏出香菸四處派發每天刮鬍子擦皮鞋這一碼子的事情,還離着我有十萬八千里那麼遠。

接着,既有主動也有被動的,開始慢慢地接觸越來越多,不同年齡不同行業不同性格的人。在大多數的交際場合下,我都是安靜地坐在那些三十多歲到五十多歲甚至六十多歲的人們中間,在他們稱呼我爲小年青的時候,點頭微笑。然後,我開始有了自己的第一套西服;開始買了剃鬚刀,每天在清晨起牀之後照照鏡子,看看嘴脣和下巴的鬍子是不是太茂盛了;開始時不時地穿上白襯衫黑皮鞋,再打上一條紅色的領帶,旁若無人地走在大街上;開始在第一次見面時,伸出手去握住別人的手……

這以後,隨着時間的流逝,漸漸地就有了一些不同的聲音。這些聲音似乎一開始就沒有給我特別的感受,例如被十八歲的女孩稱呼爲老男人,被小朋友叫叔叔的時候,好像已經在很久以前就習慣了這一類角色的轉變。我相信有些東西是與生俱來的,包括感覺。另一邊,偶爾也還是有人說,你騎自行車的樣子就像一個正趕着去上課的高中生,或者,被中年婦女稱呼爲小男孩、被人問現在上高几。

我覺得自己就像一把不青不黃的稻穀,既不飽滿也不幹癟,既不成熟也不幼稚。在熟與不熟之間,既扮演小男孩也扮演老男人的角色。日子在一天一天的過,年齡在一天一天的增加,有人說你把它理解成一種過渡,那麼不論是哥哥還是叔叔都不會矛盾了。可是,問題是,我從來就沒有覺得這是個問題。

稻穀會不喜歡自己的青黃不接嗎?不,不會。我想,這是每個人都必須經歷的過程,沒有不適應的我是不是已經做好了進入到另一個角色的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