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成長的腳印情感散文

成長的腳印情感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2.02W 次

也許事情總是不一定能如人意的。可是,我總是在想,只要給我一段美好的回憶也就夠了。哪怕只有一天,一個晚上,也就應該知足了。

成長的腳印情感散文

很多願望,我想要的,上蒼都給了我,很快或者很慢地,我都一一地接到了。而我對青春的美的渴望,雖然好象一直沒有得到,可是走着走着,回過頭一看,好象又都已經過去了。有幾次,當時並沒能馬上感覺到,可是,也很有幾次,我心裏猛然醒悟:原來,這就是青春!

那一個夏天,我快十八歲了,和大學的同學們橫橫貫公路去寫生,住在天祥。夏日的山綠得逼人,有一個下午,我和三個男同學一時興起,不去和別的同學寫生,卻什麼也不帶,往一座被我們端詳了很多天的高山上爬去。那是一座非常清秀的山,被衆山環繞,隱隱然有一種王者的氣質。

而當我們經過一個多小時累人的攀爬,終於到了一處長滿了芳草的斜坡時,天已經慢慢暗下來了。面對着眼前起伏的峯巒,身後一片挺秀斜斜地延展上去的草原,風從下面的山谷裏吹上來,我們驚訝地發現,在這高山上,在這長滿了荒草的高山上,竟然四處盛開着潔白的百合花

而在那一刻,我心裏開始感到一種緩慢的痛苦,好象有聲音在我耳旁,很冷酷地告訴我:你只能有這一剎那而已。在這以前,你沒料到你會有,在這之後,你會忘掉你曾有。百合花纔是完完全全屬於這裏的,而你只不過是一個過客,必得走,必得離開。不能象百合一樣,永遠在這座山巒上生長、盛開。

黃昏時的山巒有一種溫柔而又悽愴的美麗,而我心何所歸屬?三個男孩子躺在我身後的草坡上,大聲地唱着一些流行的歌曲,荒腔走板地,一面唱一面笑。青春原該是這樣快樂無憂的,而我,我爲什麼不能和他們一樣呢?爲什麼卻怔怔地站在這裏,對這些在我眼前盛開着的山百合懷着那樣一份忌妒的心思呢?

是懷着那樣一份強烈的忌妒,我叫一位男同學替我採下一大把純白的百合,我把它們緊緊地抱在懷裏,帶下山去。

可是,沒有用,真的沒有用。正如那聲音所告訴我的一樣,我仍然無法把握住那些逝去的時刻。而那些被我摘下的百合雖然很快地都凋謝了,可是,在我每次回想起來的時候,它們卻總是依舊長在那有着淡淡的斜陽的高山上,盛開着,清純而又潔白,在灰綠色的暮靄裏,對我展現出一種永不改變和永遠無法融及的美麗。

…:::那一輪月:::…

因此,在那個晚上,當月亮照進那古老的山林裏的時候,我必也曾深深地感動過吧。

當時那樣的年輕,總以爲這些時刻是本來就會出現的,是我該享有的,心裏的感動只是因爲它們出奇的美麗而已。卻一點也沒想到,能有那樣的一個晚上,能在初春的季節來到那樣高的一座山上,能有那樣一大片鬱郁蒼蒼的林木,能有那樣一整夜清清朗朗的月光,實在是一種人間稀有的遇合,一場永不會再重現的夢境。

那天晚上,站在那條曲折的山徑前的時候,我剛剛二十歲,月亮剛剛從山邊升起。

那是怎樣的一輪月啊!

在它還沒出現的時候,世界一片陰暗,小徑顯得幽深可怕,我幾乎沒有勇氣舉步。而當月亮從山後升起來的時候,就在那一剎那之間,所有的事與物都和月亮一樣,對我發出一種如水般清明透亮的光澤,我的心也在那剎那之間,變得飽滿、快樂和安詳。

幸福有時候就只是一種非常單純的感覺而且。在那一夜,當我順着那一條長滿了羊齒植物的小徑,緩緩地往山上走去的時候,也許是因爲路的迂迴,也許是因爲心中的快樂,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攀爬的辛苦和費力。

走到一塊林木稍微稀疏的空地上,剛好有幾塊大石頭可以讓我們坐下來休息一下,當我擡頭仰望天空的時候,只覺得那些樹怎麼長得那樣直,那樣高。月光在那樣清朗的天空上如水銀般直瀉下來,把我整個人都浸在月光裏,覺得心也變得透明起來了。青春真如醇酒,似乎都在那夜被我一飲而盡,薰然而又芬芳。

那是怎樣的一種青春啊!

而並不是夜夜都能有那樣一輪滿月的,也並不是人人都能遇到那樣的一輪滿月的。青春的美麗與珍貴,就在於它的無邪與無瑕在於它的可遇而不可求,在於它的永不重回。

而今日的我,在悵然回顧時的我,對造物的安排,除了驚訝與讚歎之外,還有—份在年輕的日子裏所沒能察覺到的,一份深深的信服與感激。

…:::八里渡船頭:::…

說不上來是爲了什麼。每一次,在眼前的工作越積越多的時候,在又忙又累地拼過一陣子以後,或者,在心裏若有所失的時候;我就很想一個人再去一次淡水。

只想去走一趟那條長長窄窄的老街,想去坐一趟渡船,再渡一次,渡我到對岸。

對岸就是那個古舊的地方,那個很早很早的時候就有的地方,那個有着一個很樸拙和溫柔的名字的地方棗八里渡船頭。

在這世界上,很多事與物都會改變,而且改變得很快,改變得很大,因此,我已經開始提防起來了。每次在碰到那樣的時刻的時候,心裏就早已築起一座厚厚的牆,把最柔弱的一處保護起來,竭力使自己不要受傷。幾次之後。牆越築越厚,在日子久了以後,竟然會忘了在自己的心中,曾經有過一處不能碰觸的弱點了。

可是,當有一次,不能置信的一次,在面對着經過那麼多年,仍然堅持着,怎樣也不肯改變,並且依然如年輕時那樣對我微笑,愛憐地俯視着我的那一座山巒時,我心中最柔弱的那一點忽然甦醒了,並已以驚人的速度膨脹了起來。

那是一個初冬的下午。好多年沒有來了,在一個偶然的機緣之下,我坐上了渡船。心用本來是很煩躁的,因爲要應付那麼多陌生的人,要說出那麼多客套的話,那樣地勉強和不情願。可是,當我走到淡水港邊那個古舊的碼頭前時,忽然覺得有些什麼東西似曾相識,有些什麼非常安靜的氣氛進入我心中,使得我整個人也逐漸地安靜了下來。

上了船以後,船慢慢往對岸過去。海風就一直吹着我的臉和我的衣裳,海島從船頭掠過。我靜靜地凝視着對岸的觀音山,那對我逼近的山色,忽而碧綠,忽而灰藍,忽而淡紫,而每一種變化與每一種顏色都似曾相識。

是了!那就是一直縈繞在我心中的那種記憶和那種顏色。無法敘述、無法描繪也無人能相信的那種心事,還有,還有那在很年輕的時候就有的那種憂傷。

隔了那麼多年,重來過渡,憂傷竟然仍然在那裏。在暮色蒼茫的渡口前,在靜靜地俯視着我的山巒之間,憂傷竟然仍然在那裏等待着我。而那一剎那,我心裏最柔弱的那一部份終於被觸痛了,傷口來新裂開,熱血迸出,淚如泉涌。

原來,原來世間一切都可傷人。改變可以傷人,不變卻也可以傷人。所有的一切都要怪那顆固執的`怎樣也不肯忘記的心。

原來,年輕的時候感覺到的那種不捨,那種對造物安排的無奈,在二十年後,竟然又重新而且非常強烈地來到心中。儘管周遭有些事物確然已經改變了,儘管官許多線索與痕跡都已經消失了,卻仍然有些不變的見證還堅持地存在着。那就是迎面而來高高聳立的觀音山,和陡削狹窄長長地延伸到海中的棗八里渡船頭。

從此,這一處地方就變成了我的一種隱祕的疼痛,也因而更變成了一種隱祕的安慰。每當我想逃離永遠堆積在眼前的工作的時候,每當我心裏覺得非常疲倦的時候,我就很想一個人再去一次淡水。

想去走一趟那條長長窄窄的老街,想去向坐一趟渡船,再渡一次,渡我到對岸。

渡我到我的對岸。

…:::在南下的火車上:::…

有時候,對事物起了珍惜之心,常常只是因爲一個念頭而已,這個念頭就是:棗這是我一生中僅有的一次,僅有的一件。

然後,所有的愛戀與疼惜就都從此而生,一發而不可遏止了。而無論求得到或者求不到,總會有憂傷與怨恨,生活因此就開始變得艱難與複雜起來。

而現在,坐在南下的火車上,看窗外風景一段一段的過去,我才忽然發現,我一生中僅有的一次又豈只是一些零碎的事與物而已呢?

我自己的生命,我自己的一生,也是我只能擁有一次的,也是我僅有的一件啊!

那麼,一切來的,都會過去,一切過去的,將永不會再回來,是我這僅有的一生中,僅有的一條定律了。

那麼,既然是這樣,我又何必對某些事戀戀不捨,對某些人念念不忘呢?

既然是這樣,爲什麼在相見時仍會狂喜,在離別後仍會憂傷呢?

既然沒有一段永遠停駐的時間,沒有一個永遠不變的空間,我就好象一個沒有起點沒有終點的流浪者,我又有什麼能力去搜集那些我珍愛的事物呢?蒐集來了以後,又能放在哪裏呢?

而現在,坐在南下的火車上,手不停筆的我,又爲的是什麼呢?

我一直覺得,世間的一切都早有安排,只是,時機沒到時,你就不能領會,而到了能夠讓你領會的那一剎那,就是你的緣份了。

有緣的人,總是在花好月圓的時候相遇,在剛好的時間裏明白應該明白的事,不多也不少,不早也不遲,才能在剛好的時刻裏說出剛好的話,結成剛好的姻緣。

而無緣的人,就總是要彼此錯過了。若真的能就此錯過的話倒也罷了,因爲那樣的話,就如同兩個一世也沒能相逢的陌生人一樣,既然不相知,也就沒有得失,也就不會有傷痕,更不會有無緣的遺憾了。

遺憾的是那種事後才能明白的“緣”。總是在“互相錯過”的場合裏發生。總是在擦身而過之後,才發現,你曾經對我說了一些我盼望已久的話語,可是,在你說話的時候,我爲什麼聽不懂呢?而當我回過頭來在人羣中慌亂地重導你時,你爲什麼又消失不見了呢?

年輕時的你我已是不可再尋的了,人生竟然是一場有規律的陰錯陽差。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一種成長的痕跡,撫之悵然,但卻無處追尋。只能在一段一段過去的時光裏,品味着一段又一段不同的滄桑。可笑的是,明知道演出的應該是一場悲劇,卻偏偏還要認爲,在盈眶的熱淚之中仍然含有一種甜蜜的憂傷。

這必然是上蒼給予所有無緣的人的一種補償吧。生活因此才能繼續下去,纔會有那麼多同樣的故事在幾千年之中不斷地上演,而在那些無緣的人的心裏,纔會常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模糊的愁思吧。

而此刻,坐在南下的火車上,窗外的天已經暗下來了。車廂裏亮起燈來,旅客很少,因而這一節車廂顯得特別的清潔和安靜。我從車窗望出去,外面的田野是漆黑的,因此,車窗象是一面暗色的鏡子,照出了我流淚的容顏。

在這面突然出現的鏡子前,我才發現:原來不管我怎樣熱愛我的生活,不管我怎樣惋惜與你的錯過,不管我怎樣努力地要重尋那些成長的痕跡;所有的時刻仍然都要過去。在一切痛苦與歡樂之下,生命仍然要靜靜地流逝,永不再重回。

也許,在好多年以後,我唯一能記得的,就是在這列南下的火車上,在這面暗色的鏡前,我頰上的淚珠所給我的那種有點溫熱又有點冰冽的感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