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在字裏的散文

昨日深夜，依稀有雷聲飄入耳中，於是從夢裏醒來，看看時間，正值凌晨三點，隔着低垂的窗簾，聽着窗外的風，沙沙有聲，拍打着玻璃和雨蓬---是雷雨要來了，我想。

晚飯時太過疲憊，嚐了幾片清炒的苦瓜，就先睡了，這會兒有了餓意，肚子咕咕作響。便披上單衣，起來巡視冰箱，飯菜與牛奶冷冷的與我對視，我的胃閃過一絲寒顫，怕冷，就沒有了食下的勇氣。

於是倒了一杯熱水，雙手握在手心，低頭輕輕地喝下一口，一股暖流，從手心流淌到胃裏，覺得很舒心，亦很滿足。於是將客廳裏所有的燈全部打開，然後坐於茶几前的小凳上，託着腮，幽幽地望向窗外的天空，雖不甚明瞭，心中卻自我安慰地想，如果此時，有一隻鴻雁打從這兒的上空飛過，黑夜裏我此處窗戶透出的那抹明亮，或許可以做它的一處航標。

腦海裏忽然現出，電視裏鴻雁飛翔的模樣，還有它一聲一訴的長鳴，心中有些黯然，低頭看着杯中的水，怔怔間想起某個人來，於是凝坐在那裏，很久很久，忘記了夜的黑，以及涼如水。

他人給予我的好，已然烙在心裏，時光雖如渡，越久，卻更清晰。私下想，若不能回報，那就留一絲乾淨給他看。

窗外的風依舊很大，吹着樹葉，拍打着窗戶，沙沙作響。窗外的一切，都在風裏搖晃，只有路燈是安靜的，昏黃而靜默地低垂着，照着地面，照着街對面那兩排高高的銀杏樹，也照着我窗前露臺上的那棵女貞樹。

我一直忽視着這棵女貞樹，幾乎忘記了它的存在，更不知它是何時落根於此，今晚透過窗戶看它時，竟然需要仰望，大概已有兩米多高了。心下愧意油然，試問女貞，你於此窗外，是否已默默陪我十餘載了？女貞樹依舊沉默，只是在路燈的映照下，將斑駁的樹影灑在玻璃窗上，風吹過時，樹影便在窗戶上輕輕搖曳。想着自己曾在無數個夜晚，憑窗於此，隔重樓，憂傷遠望，或黯然拭淚，以爲無人知曉，如今看着它，心裏竟有些羞澀，彷彿它全然明瞭我心。

露臺緊挨着窗，中間卻有防護欄的阻隔，露臺外沿則是樓下的店鋪掛着的`招牌，所以那個小小的三角形露臺，鮮有人至，倒成了城市裏的“世外桃源”了。露臺的一隅，有幾塊當年建築工人遺落的碎石，日積月累，上面沉澱了不少塵土，女貞的種子就落根於此，它藉由上天的雨水，生根發芽，竟長成一株灌木的模樣，一枝獨秀，而周圍有繁枝圍繞着。它用細密的根鬚緊緊握住的那一抔塵泥，實在是少得可憐，盛夏的嚴日會讓它一下子枝蔫葉垂，若是遇上暴雨傾流，又會沖走它根下的塵土。如此年復一年，它竟能夠在寒來暑往裏，堅強地成長着！

我的心裏忽然有深深地震撼和領悟，也許，生命無論貴賤，環境無論優劣，只要有堅強的信念於心，越是艱難的考驗，越能彰顯生命的頑強與善美！也許，不是每一種不幸都是災難，若能從不幸中開出花，綻放出生命之綠來，纔是最美的存在。

就如同此時的我，可以從悲傷而苦澀的念裏，墨染素箋，開出點滴的文字之韻來，寓念於字，比起凋零，這樣也許更好！

有閃電劃過夜空，雷聲漸漸走近，風也越刮越緊，倏爾便聽到急促的雨滴聲從天而降，掩過整個暗夜，傾盆而來。在密集的雷雨聲裏，我暗暗在想，待某日，一定要打開防護欄的阻隔，爲那棵女貞樹植根陪土，讓它以後，暴風雨來臨時不必如此驚惶無助！

我亦於此疾風驟雨裏，低眸，看看手中握着的水杯，已然在凝坐中冷卻，有兩行清淚，與窗外滂沱的雨聲一起，潸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