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散文 小暑

走進暑期，進入熱的故鄉。滾燙的考驗，磨礪我們的意志。在每個值得回憶的季節裏，書寫着溫馨的話語——序

炎炎暑期，在黎明時分就悄然潛入東北大地。當天邊剛剛出現魚肚白，一股股風隨窗潛入。那風不再如往日飄着絲絲冰涼，而是帶來滾滾熱氣。讓還在熟睡的人們感覺進入溫暖的浴室，走進桑拿房……

被鳥兒吵醒，攪了一簾幽夢。好惱那些打碎別人夢境的傢伙，站在窗口望着它們砰砰跳跳地在窗臺上嘰嘰喳喳地吵個不停。此刻無心理會它們爲什麼吵，爲什麼在我的窗口吵？

那些鳥兒們居然無視我的存在，還有的和我對視一點也不害怕。我伸個懶腰，幾隻好像膽小的鳥撲棱着翅膀飛走了，留下一聲聲的鳴叫。還有幾隻不肯走，和玻璃窗對視，彷彿欣賞那裏的自己。

窗前的小樹在黎明中紋絲不動，好像靜止般。那些葉兒也蔫蔫的掛在枝頭上，沒有生氣。昨天還好好的，喜歡黎明那絲清涼，坐在電腦前敲打冷漠的文字。今天卻不想敲打，甚至連寫字的慾望都沒有。是什麼偷走了我的心情？是什麼讓思緒紊亂。

望着黎明的天空，混沌沌迷茫茫。再回頭看日曆。猛然驚醒，今天是小暑，是全年最熱的開始。小暑拉開熱的帷幕，小暑走進伏天。一個多月的熱，佇立在我們面前，像一座山讓我們攀登，像一條河讓我們趟過，更像一種磨難將我們冶煉。

1)

今天是20xx年7月7日，星期六，多雲天氣，溫度21度至32度。今天又是二十四節氣之一的小暑。小暑這個節氣一般在每年的7月7日至8日之間，太陽到達黃經的度數是105。《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有記載：“六月節……暑，熱也，就熱之中分爲大小，月初爲小，月中爲大，今則熱氣猶小也。”暑，表示炎熱的意思，小暑爲小熱也。說明小暑這個節氣天氣還沒到最熱的時候，到了大暑才進入了全年的熱的鼎盛期。此時，南方結束了梅雨季節，北方進入了雨季，東北尤其瀋陽雨季已來臨。真是應了節氣，今天天氣預報說瀋陽多雲沒說下雨，這雨就在窗外熱熱鬧鬧地劈劈啪啪嘩啦啦地吟唱天籟之曲，將大地淋溼。

三十二度的高溫，將天地烤的像蒸籠，坐在家裏就感覺那汗珠像像雨後春筍般從各個汗毛孔鑽出。

雨，嘩啦啦地吟唱一陣，彷彿告訴人們：小暑來了，熱來了。

雨瞬間傾瀉，瞬間收住，這就是進入小暑進入伏天的象徵。就地理位置而言，瀋陽屬於北溫帶受季風影響的半溼潤大陸性氣候。全年氣溫、降水分佈由南向東北和由東南向西北方向遞減。一年四季分明，冷得時候零下三十幾度，熱的時候是零上三十幾度。這肥沃的黑土地是怎樣承受六十度的溫差，這裏的人們是怎樣度過冷得圍着火盆喝燒酒，熱得汗流浹背啃西瓜？大自然神奇，人類的我們也傳奇竟然在這樣的環境下活得好好的，有時還感覺小幸福小甜蜜小溫馨小快樂！

進入小暑就進入初伏，北方有句諺語：頭伏餃子二伏面，三伏烙餅攤雞蛋。這個傳統不知道延續多少年多少代？在農耕時代，到了初伏天氣炎熱，油膩的食物令人們沒有胃口，所以清淡的食物備受青睞。初伏的餃子可以用角瓜餡，也可以是黃瓜餡？角瓜和黃瓜是最清淡的食物也是祛暑的好食物。吃着容易消化的食物人們才感覺胃裏舒服身體健壯，才能度過那個炎熱的如蒸籠的伏天。

今天我沒包餃子，而是做了一鍋高粱米水飯。高粱米水飯也是東北特產，將上乘的高粱米頭一天晚上浸泡。第二天用水淘過，放在爐子上煮熟。然後用涼水反覆撈取，最後那米粒晶瑩剔透，那水清澈透明。如果配上土豆拌茄子那可是正宗口味，涼涼的水飯香噴噴的土豆拌茄子勾起你的食慾。如果不嫌辣的話，尖椒、大蔥蘸大醬，一定吃得酣暢淋漓。

坐在電腦前，已經將高粱米水飯做好，土豆和茄子已經在鍋裏蒸熟。想着一會兒就能吃到冰涼爽口的食物，心裏感覺幸福。幸福很簡單，就是一頓可口的飯菜。那可口的飯不一定是雞鴨魚肉，也許粗茶淡飯讓你吃的心安吃出健康。

伏天，真是如孩兒面，說變就變。剛纔大雨敲窗櫺，將天地攪得迷迷茫茫，令出行的人們猝不及防。這會兒，雲開霧散，太陽堂而皇之的出來管事值班。是不是太陽太熱情，將潮溼的大地烤的更加地潮溼。這會兒需要冷空氣，將大地的潮溼氣體排到地球外。可惜那風也是熱風，掠過臉頰像一雙滾燙的小手將我按摩，想躲過那熱，看來現在不行。俗語說：心靜自然涼。坐在電腦前敲打着令自己心靜的文字，思緒卻紛飛到舊年的初伏也就是小暑天：

2）

那一年我好像還在上小學，山城的小暑怎麼那麼熱？被羣山環繞的城市像被密封的罈罈罐罐放在烤爐上，外面被烈火炙烤裏面被蒸餾水燻蒸能想像出那是怎樣的煎熬。走在像煎鍋的馬路上那鋪設的柏油彷彿也柔軟起來，黏黏地粘着鞋底。每走一步都很艱難，整個人被太陽烤的蔫蔫的。彷彿陽光將身體的水分全部吸乾似的，背個大書包彷彿背起一座山。搖搖晃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剛參加完期末考試。老師的話還在耳邊迴響：“今天小暑，今天家裏應該吃餃子。就是誰家沒吃餃子，也應該記住今天是吃餃子的日子。”老師說了很多關於今天的節氣關於今天的飲食習慣，可能由於熱沒記住幾句，只記得回家吃餃子。

我小的時候，是叛逆的心理還是食慾的問題？不喜歡吃餃子，尤其大熱天吃餃子。聽着老師的話，心想今天晚上一定吃餃子。媽媽是個很傳統的人，她按部就班地亦步亦趨地按照傳統辦事。

走在樹蔭下，比之前強多了。林蔭小路多少有些涼氣，那被曬蔫的葉兒用她的葉片爲人們撐起一絲絲冰涼。路邊的小花兒也和我一樣了無生氣地蔫蔫的站在草叢中，那些小草兒也蔫蔫地耷拉着腦袋，彷彿害羞似的不敢看路人。

終於走進家門，媽媽高興地迎接我。她給我端來一盆水放在天井裏，然後接過我的書包說：今天是初伏，全年熱的開始。你有苦夏的毛病怕熱，考完試儘量大白天少出門以免中暑。一會兒洗完臉，吃西瓜吧，西瓜祛暑。

媽媽說完，進屋放我的書包，去廚房忙活去了。

我蹲在地上洗臉，涼涼的水潑在臉上，頓感神清氣爽。我如小蔥般沐浴着小雨，立刻變個人似的。站在鏡子前，梳着小辮。看不出剛纔那副世界末日的樣子，這個摸樣纔是媽媽喜歡的，媽媽不喜歡我大熱天揹着書包了無精神的走路樣子。她說：我像霜打的草，蔫蔫的。

走進屋裏，媽媽將切好的西瓜遞給我。我咬一口，那西瓜怎麼那麼甜。也許是口渴的緣故，也許是那會兒多日無雨，也許沒有化肥？如今吃過那麼多次西瓜都沒有那年暑天吃的西瓜好吃那麼令人難以忘記。

“媽媽，今天的西瓜真好吃，你在哪買的？”我吃了一塊，才讓嘴有了空閒，問媽媽。

“在市場買的，聽說今年乾旱所以西瓜好吃。你喜歡吃多吃點，西瓜吃不壞人。”媽媽，見我喜歡吃，高興得像孩子，慫恿我多吃。

結果，我受不了那甜的誘惑，那天吃了很多。也許自己把一生吃的.西瓜都在那天吃完，從此以後不喜歡吃西瓜，而且每次吃都感覺沒滋沒味，更別說甜了。

吃過西瓜，美美地睡上一覺。在夢鄉里坐在西瓜堆裏吃西瓜，而且是坐在樹蔭下，別提多幸福了。一陣陣涼風輕輕地拂過我的臉頰，一股股甜蜜順着嘴巴流到心裏。

不知道睡了幾時？突然醒了。發現媽媽坐在我身旁，正用蒲扇給我扇風。那會兒沒感覺幸福，感覺理所應當。當我眯着眼睛問媽媽：今晚吃什麼飯？媽媽說：吃餃子。

“我不願吃怎麼辦，你不會找老師告狀？”小學生心理怕老師，比怕父母都厲害。

“傻丫頭，今天的餃子你必須吃，也許你愛吃。我做的是絲瓜餡的，可清香呢。”媽媽說着放下蒲扇，去廚房忙煮餃子。

媽媽，一生拿孩子爲重。她結婚多年纔有我，只是脾氣不太好有時對我很嚴厲，讓我怕她。那會兒不懂得媽媽的愛，只感覺聽話就好。現在才知道媽媽的愛，是世界上偉大的愛。媽媽的愛誰也取代不了，那是與生俱來的愛。

晚飯的餐桌上，擺上水靈靈的餃子。不愛吃餃子的我捏着鼻子夾一個放在碗裏，然後看看媽媽的臉色。媽媽和藹地望着我，那眼神彷彿說：孩子，吃吧！今天的餃子好吃。

我咬一口，突然感覺一股清香溢滿心頭，那餃子在嘴裏打個轉就稀裏糊塗地滑進嗓子眼，進入胃裏。然後又夾了一個，放在嘴裏……

那天不知道吃了幾個餃子，但有種肚子飽了嘴還想吃的感覺。

晚上媽媽告訴我：今天的餃子餡就是小院裏那葡萄架旁掛的哪都是的絲瓜，你看它長得長長的細細的多像你。絲瓜不喜歡多吃才瘦，你不喜歡多吃也瘦。看南瓜多好滾圓的，好像每天吃得很飽。呵呵，傻丫頭，今後不管什麼喜歡的不喜歡都要吃，那樣身體纔好。

我心裏說：纔不呢，我喜歡的就多吃，不喜歡就少吃甚至不吃。

心裏的魔鬼總要挾我和媽媽對着幹，所以有時媽媽做好飯不喜歡吃就不吃令媽媽很傷心。

今天突然改變了態度對媽媽說：你做什麼我都喜歡吃，今天的餃子真好吃。

如今我已經不是那個小丫頭，媽媽也早在二十年前離我而去，爲什麼想書寫一些關於小暑的文字，卻被回憶拽到那個有媽媽的日子。有人說：兒時每天都有夢想，到了一定年齡有的只是回憶。真是精闢！

3)

既然想回憶，那就回憶個夠好了。坐在電腦前，思緒還在肆意紛飛。突然紛飛在知青年代……

那一年的小暑節氣，是在地頭上知道的。歇氣的時候，幾個二線社員在那議論着：大嫂，今晚回家做什麼吃？

“今天初伏，當然回家包餃子了。”

“我也想包餃子，但沒想好什麼餡？”

“什麼餡？什麼餡也沒有絲瓜餡好。清淡、清香，我們家人都愛吃。”

“我想做角瓜餡，角瓜餡也清香。”

“那是，我做黃瓜餡，黃瓜餡可是極品。”

聽到大家的議論，突然感覺家的好。如果現在不是在地頭上，遠離家。今天晚上一定能吃到媽媽的餃子。不喜歡吃餃子的我，那天突然想着媽媽的餃子。想着那個小山城家裏的小院子，那小院子裏的絲瓜。

在酷熱中，結束了一天的勞作，走在回青年點的路上。這時小村莊的煙囪冒出縷縷炊煙，一股股餃子香瀰漫在昏暗的天空。

剛纔還晴好的天，這會兒陰雲密佈接着暴雨傾盆。趕緊跑幾步，躲進一戶人家的後窗下。聽到有人說話：今天是小暑節氣，本應該包餃子。可是我身體不好，今天不包了。等哪天媽媽病好了，再給你包。

“不嘛，人家都在吃，偏偏咱家不吃，我要吃。嗚嗚嗚……”孩子的哭聲劃破雨幕，飄向遠方。

我爲那個孩子不懂事而生氣，不就是一頓餃子幹嘛逼迫生病的媽媽。人小都有不懂事的時候，那時候每次媽媽包餃子自己都會鬧點小意見耍點小脾氣。如今置身在農村，想和媽媽耍脾氣都耍不成。在胡思亂想中，這雨如孩子般來得快去的也迅速。

躲過一場雨，回到青年點。這時伙房準備開飯，懶洋洋地看着他們打飯，心想等大家打得差不多再去。這會兒同寢的同學告訴：快去，今天改善伙食。

“什麼好飯？”我沒有興趣地問。

“去了就知道。”那個同寢沒有告訴我是什麼飯，自己徑直打飯去了。

我按部就班地打水梳洗，等將自己捯飭完後，纔不慌不忙地去伙房打飯。伙房裏的老楊，給我個笑臉。讓我心情愉悅，去伙房能看見她高興，說明今天很順利。否則不知道誰又鬧事，惹得老楊傷心。

“你回來的怎麼那麼晚，我給你們幾個留菜了。”說着老楊給我打了菜，定睛一瞧，原來是紅燒肉。雖然那天是小暑是初伏熱得人懶得吃飯，但在那個沒有油水的年代，能在白菜湯漂蟲子的青年點吃上紅燒肉，那簡直是神仙過的日子心裏不由得喜歡。

“今天改善伙食？怎麼有肉？”我迷惑地連着問。

“今天是初伏，家家都吃餃子。知青點哪能包餃子，你們沒來的時候包過一回。那叫一個亂，有人會包吃上了，有人不會包哭爹喊孃的。折騰了一個晚上也有沒吃到餃子的，還是把餃子的事免了吧。帶隊幹部說：‘今天沒有餃子，吃肉。’所以有肉吃了。”

“吃肉比吃餃子好，還是肉香。”我望着飯盒裏的肉，那饞蟲早被勾上來了。

回到寢室，遇見老知青。他們看着我的飯盒說：老楊也會看人下菜碟，你的肉比我們的好還多。

在知青點就是那樣，不知道我的多，還是他的多。但有一樣，老楊說：‘給我們留的。’就一定是留的，最起碼她心裏惦記着我們這幾個小丫頭。

這個小暑過得很安靜，吃完晚飯。和同寢的幾個小丫頭閒聊一氣後，鑽進被窩與周公相會去了。在夢裏遇見那個常常去的所在，坐在熟悉的大石頭上，看碧草青青，嗅百花兒芬芳。突然遠處傳來悠揚的樂曲，一個白衣少年翩翩而至，他來到我的面前彈奏一曲高山流水，我突然迷茫起來心裏說：我不是鍾子期，他也不是俞伯牙。爲什麼彈一曲我聽不明白的高山流水？就在這時突然他的琴聲激昂起來，大有撕破天空的之勢。又彷彿天地和鳴，震得我的耳朵生疼。想把耳朵捂上不聽的時候，突然驚醒，原來一夢！

眯着眼睛想着剛纔的夢，這時天空中一道閃電劃破夜空。震耳欲聾的雷聲將天地吵醒，一陣大雨瓢潑傾瀉。彷彿天河決堤，那雨將天地拉成一簾水幕。

風打窗櫺，雨打房檐，將天地攪得混混沌沌迷迷茫茫。這時不知道那個男生喊一嗓子：別睡覺了，小河發水了。

那個男生的聲音如一顆炸彈，炸響夜的寧靜。也讓驚慌這個名詞紛擾大家的心，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聆聽嘩嘩的雨聲，彷彿聽到了小河咆哮的聲音，似乎看到了浪花洶涌拍擊堤岸的驚人場面。就這麼地在驚慌中坐到雨聲漸漸小了，才又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那一晚河水幾乎上了堤岸，不知道爲什麼它突然對兩岸不感興趣，迅速地退去。在有驚無險中度過一個難以忘懷的小暑，那個小暑讓多少男生沒有入睡，他們的窗前就臨小河目睹小河的潮起潮落漲漲停停。

事過多年，在今天這樣的日子，突然想起青春歲月那些往事。往事如煙，淹沒在歲月中。但有些事有些人，還是大浪淘沙般存留在記憶裏。成了刻骨銘心的永恆，成了不泯的印記。

小暑天氣，因爲回憶而雨後天晴。晴朗的天空沒有剛纔一絲絲雨來過的痕跡，它的熱情吞沒之前發生的一切。如青春一樣，在人生長河中轉瞬即逝，回味過往只在心頭留下一點點劃痕容顏老去沒有一點青春的影子。

日子依然那麼過，每年的小暑季節不管你喜歡不喜歡它依然我行我素地來了又去，去了再來。被她來來去去的幾番折騰，改變了我們的容顏，不改的是歲月不變的是自然。

高粱米水飯，還沒吃上。思緒卻如一匹馳騁的野馬，在心靈的原野上脫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