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的散文隨筆
再遇，還真是個緣分呢。
是秋寒的日子，將孩子們送至校門，孩子們的爸爸媽媽手中。別誤會，我不太習慣稱學生爲學生，我喜歡稱呼他們孩子們，喜歡稱他們小孩兒，喜歡稱呼小孩兒的家長媽媽們。因爲，我的家長羣全是娘子軍。因爲我畢業的學生足有他們這麼大的年齡了。
送走最後一個小孩兒，我匆忙返回教室，教室裏還留着幾個做值日的孩子。值日做得差不多了，接近尾聲。我突然注意教室門口站着一個女子。似曾相識。我看了一眼，心想：這是畢業的學生？我來這裏教書十年了。畢業的學生相繼送走三屆。這是誰呢？怎麼沒有印象。教室門口的女子不高，胖，眉眼好看。無論如何，我是回憶不起來了。她在等我。
“老師。”她衝我笑了笑，“我是小錢，您過去教的學生。”
我立刻走過去。小錢？我仔細端詳了好一陣子。我記得，真的記得。那個時候她就坐在教室第一排，不高，微黑，模樣俊俏。
“我媽那天在學校門口說看見您了，我怎麼也不相信，我都小學畢業二十多年了，怎麼可能是您呢，我還和我媽說一定是看錯了。我媽說沒看錯，就是您，模樣沒變。我還猜您教我們時有多大。那天學校公衆號，我看到您給學生上課時候的照片，我纔敢確信是您。我把那天學校活動的文章發到咱班羣裏，大家都驚呆了，大家說終於找到老師了，還說您一點兒沒變，仍然長髮長裙的。”小錢一口氣說了許多，她不再是那個文文靜靜，膽小的小女孩兒了，又爽快又大方。
我這才注意她旁邊的小女孩兒，身穿我們學校的校服，一個可愛漂亮的孩子。
她告訴我：“這是我閨女，六年級了。”
“天哪。”我驚呼，“都這麼大了！”我說。
“是啊，我今年三十四歲了。小董的孩子也在這裏上學，四年級，就是那個愛哭，愛流鼻涕的男孩兒。”她說。
我驚訝的不行了。小董我可記得，一輩子也忘不掉，他坐在靠牆位置的第二個。兩週一換座位，左右移動，不過第二個雷打不動。他長得白淨，胖乎乎的，聰明，上課時手裏愛鼓搗，今天製造個這個，明天製造個那個，時不時地到垃圾堆裏撿有用的零件兒。總之，手不閒着。他作業經常不完成，被我追着趕着，哭的時候哄着。在教師生涯裏，最難忘記的，恐怕就是那些令人操心的孩子吧。
“老師，這是您教過的學生麼？”做完值日的小小孩兒，邊穿衣服邊好奇地問我。
沒容我回答，小錢扭過頭對他說：“是啊，我小的時候教過我的老師。”
“啊？老師，您的學生都這麼大了。”他露出一臉驚奇的小模樣。
時間不早，我和小錢道別，她主動加了我微信。微信時代，這些孩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建起小學羣。
我看了看羣裏學生微信名片，以頭像作爲名片，沒有實名的，實在想不起是誰，不過都是帥哥美女。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男孩子們也一樣，越變越帥氣。80後的大孩子們，半熟不熟的樣子，恰恰好，恰恰美。
我呢，一批批學生來了，一批批走了，教過多少個孩子連自己也不知道。孩子們一點點長大，我就是在這樣的來來去去里老下去。
小錢在羣裏發過來我與他們的合影。這張照片我也留着呢。那個時候，通訊設備不發達，沒有手機的時代，家裏有照相機的爲數不多。這樣的照片珍貴，保存二十多年更不易。真是個細心的孩子！看着照片，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撲啦啦飛到我的眼前，我在穿越，我在尋找已經逝去的回憶。這些孩子我記得，真的記得。那個時候，我懷着寶寶。孩子們懂事，下課的時候，我出去時主動開門；在樓道里遇見我，見我手裏拿着作業本主動接過去；淘氣的孩子安靜許多……突然的懂事，源於看到我如此沉重的身體。
小莊胖乎乎文靜老實。
小鄧小麥色皮膚，足球踢得好，我記得他揹着書包，跑進校園時，扭頭一笑的調皮勁兒。
小程要強，學習極其認真，字寫得工整。
……
羣裏的大孩子們活躍了。
“老師，我是小任，您還記得我麼?”
我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我想不起來了。
“老師，我是那個有點兒齙牙的孩子，您想起來了麼？”她發過來一張現在的照片，真把我逗樂了，我一個人躲進書房笑個不停。
“小任爲了讓老師回憶，血拼了。”羣裏你一言我一語的開着玩笑。
“太幸福了，我們找到小學老師了。”
小孫說:“老師，您記得我麼？”
小孫我可是記得，又瘦又高又白，他的父母在年輕的我眼裏，是一對璧人。
“記得啊。還記得你爸媽。”我說。
她發過來他父母現在的合影。
“我爸媽也記得您。”她告訴我。
“老師，我愛人說，是不是我學習特差您會記得我？”她問。
我笑了下：“你告訴他，因爲你漂亮，我記得你。”
“老師，我有關於孩子教育方面的問題想向您請教，找到您我找到了救命稻草。”
……
和孩子們單獨加了微信。他們人已中年，爲人父人母。我看着他們微信裏的`狀態，健康，活潑，幸福地過生活，爲這些大孩子們高興。
真是緣分！年輕的時候，做大孩子們的老師，輾轉到另外一所學校，和他們的孩子相聚同一個校園。不是緣，又是什麼呢？
如今，小鄧是大學教師。他說：“您在我們心裏永遠是最漂亮，最嚴厲的好老師。”大孩子們途徑我青春時的綻放，我在生命裏定格了大孩子們童年時天真的模樣。一段段記憶，被追尋，被回憶。我被驚喜，巧遇，幸福裹挾，聞到了遠逝的青春的味道。
人生每一個階段，做教師的感覺截然不同。年輕簡單偶爾粗暴；初爲人母融入清淺的母愛；待自己孩子長大成人，更寬容，更理解，更慈愛。我已經把現在的小孩兒們看做降落在我身邊的小天使，哄着，愛着，看着，教着，教育着。當我懂得更深層次地去愛孩子們的時候，我已經不再年輕。我不知道年輕的時候，在大孩子們心裏種下的是不是全是美好，但我要求現在的自己，在人生歷練成熟後，在深知教育真諦後，在孩子們幼小的心靈裏，一定要種愛，種希望，種美好。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