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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那手織毛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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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織毛衣,你穿過嗎?喜歡嗎?誰爲你織的?還記得嗎?我相信很多人都見過,穿過,織過。

那些年,那手織毛衣散文

說起手工編織毛衣,那是我人生的灰色記憶,也是我刻骨銘心的痛。

手織毛衣,在我的記憶裏,我和妹妹小時候都沒穿過,因爲媽媽不會織,也沒人教我們姐妹織過,至今,妹妹都不太會編織毛衣。

而我,是在女兒出生以後,才接觸這一新鮮事物的。那時候在衛生院上班,不是很忙,門診的鄧姨,藥房的鄭姨,婦產科的張姨,都會忙裏偷閒織毛衣,一件又一件的新毛衣問世,精緻又漂亮,看得我心裏癢癢的,初爲人母的我多想自己的寶貝女兒也能穿上這樣的手工毛衣啊,好看還溫暖,真的很美。

於是,我堆滿笑容去求鄧姨給我女兒織一套衣服。幾個阿姨裏,她織的毛衣花樣最多,最好看,我最喜歡。在我的一番誇讚之下鄧姨真的答應了我的要求。我等不及到下班就一蹦一跳地來到隔壁的和平商場,挑選了一套寶寶衣服所需的橘黃色毛線,以及一瓶海飛絲洗髮水和護髮素,再次開口請她幫我織一套最漂亮的毛線衣褲。鄧姨人好,二話沒說就收下毛線和我用來答謝的禮物。第三天就把一套嶄新的衣服放到我面前,還在我非常激動地感慨鄧姨手藝高超毛衣漂亮的時刻,鄧姨瞬間收起笑容,非常嚴肅地對我說:“你崽都曉得養,毛衣還不曉得織?”說完轉身就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我的眼淚嘩嘩地往下掉,有羞愧,有自責,還有委屈。我是一個臉皮很薄的人,聽她這麼一句話,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悔恨啊,悔不該請她幫忙,恨自己爲什麼不會織……

門對門的張姨,目睹了剛纔的一切,走過來拍拍我的肩,很溫和地對我說:“傻丫頭,都當孃的人了,還哭鼻子呢。她的話是狠了點,但你想想也不無道理啊。別人給你織一套有什麼用?你崽難道就只要穿這一套嗎?自己學會織,想給誰織就給誰織,想織什麼花樣就織什麼花樣,不求人,還不受氣,多好啊!”我懷疑笨拙的自己學不會這花樣百出的高深技術,張姨特有信心地鼓勵我說:“這有什麼難得呀?接生都會,還怕這個呀?是個女人都能學會,何況你年輕還聰明,我來教你,包教包會,保準你比我們都厲害。”

第二天上班,我就帶着新買的毛線和一副竹針去拜見了我的編織師傅,從拿針、起針、平針學起,在張姨的手把手的指導下,我開始學習毛衣編織技術。這是我親自挑選的棗紅色毛線,我要把我的處女作獻給我親愛的老公,當然也因爲只有他纔不會嫌棄我初學的爛水平,所以我就拿他做實驗了。再說了,我一貫就是個好強不服輸的人,被鄧姨這一激怒,我還真就不服這口氣,有什麼了不起的呀,即便錯了幾針幾行,我大不了拆了重織,我就不信我學不會。

沒想到的是這手工編織還真沒有我想象中的`難,特別是起邊以後的身子部分,一路滔滔往上織就行,一直到分割前後頁編織袖圈才需師傅點撥,之後的衣領和衣袖有點學問,但不是很難。在我的勤學好問以及張姨的耐心指導下,我的處女作順利竣工,一件棗紅色的男款毛衣居然出自我的手,連我自己都不相信,雖然是平針,但我的手法均勻,織出來也像模像樣,大家都誇我手巧、能幹……那一刻,我昂起頭轉向鄧姨的診室驕傲地笑了,笑得像一朵花兒一樣燦爛,心裏想:“哼!有什麼了不起啊,我也學會了,我也能織毛衣了。”

初學新本領的我,一發不可收拾,又買來新毛線,給老公織背心,這回不再是簡單的平針,而是利用加針縮針而形成的一片片的樹葉圖案,我要使出渾身解術親手爲老公編織漂亮而溫暖的衣服,我要讓那些小瞧我的人看看我也能織出花樣精彩的毛衣。就這樣,我織了一件又一件,而且還不是同一花樣。都說熟能生巧,我居然能一邊聊天一邊看電視一邊編織,都不怎麼要用眼睛盯着也能織出精緻耐看的花樣毛衣來。

聽說過吸毒上癮,上癮,沒聽說過織毛衣也上癮吧?我就這傻瓜,學完了同事們的傳統花樣之後,我還專程去了新華書店買來兩本《手工毛衣編織大全》,對着最新時尚編織法一針一針一個花樣一個花樣地學着織。既溫暖了別人,又鍛鍊了自己,幸福地享受着大家的讚賞,同時也滿足我自己內心的成就感。其實,織一件毛衣,並不是很容易,尤其是用細針織細毛線,織一天也不見長多長,針尖尖頂得手指疼,挑花換顏色看得眼花繚亂的,醫院工作的我,手指上纏點膠布是很正常的事兒。老公笑我到處送溫暖,我也辛苦着並快樂着。

因爲女兒是亞運吉祥寶貝熊貓盼盼,所以我就按着編織圖一針針的把咱的國寶熊貓織到了毛衣上,讓我的女兒成了名符其實的亞運寶貝。同時也讓她來彌補我小時候沒穿過漂亮毛衣的遺憾。

因爲公公婆婆說手臂有些僵硬伸不開,我之前給他們織的圓領毛衣看是好看,但在穿和脫的時候都有些費力,所以我又給他們編織開衫毛衣。

因爲爸爸媽媽說毛衣外套漂亮,但有些進風,不保暖,所以我就學着裁縫做夾衣一樣,在織好的毛衣裏面縫上內襯,既美觀又保暖。

因爲老公的兄弟姐妹們都在農村,家境不是很好,自己捨不得買新衣服,所以我就給他們一人織一件,讓他們個個都能感受到我的關愛和溫暖。

因爲妹妹是青春活力的大學生,喜歡與衆不同的風格,所以我就變着花樣給她織新潮另類的姐妹牌毛衣。記得那年她要和朋友一起去鄭州玩,新毛衣還有兩隻袖子沒織完,她卻想第二天穿着去顯擺,於是我就讓鄰居大姐幫忙盡晚趕織,一人織一個袖子,一樣的針數,一樣的行數,一樣的花樣,沒想到結果卻是她織的鬆鬆垮垮,比我織的又長又大,害我最終還是拆了重織。

因爲我標新立異不辭辛苦給老公織了件毛線風衣,不一樣的風采招來路人的青睞,居然有人出錢讓我給他編織一件一模一樣的風衣,我說衣服太長不但難織還廢毛線,人家卻說不就是你多辛苦我多花成本嗎?只要你肯幫我織,我多花錢也願意,所以盛情難卻的我竟然給陌生人織起了毛衣,老公吃醋地說:“溫暖牌也能隨便給人織?”也正因爲有了這次經歷,纔有了我辭職下海以後的一邊賣服裝,一邊賣毛線,一邊編織毛衣。

說起賣毛線織毛衣,做夢也沒想到當初被鄧姨一句話氣哭的我,居然會有這麼一天,毅然決然丟了自己崇高的專業,靠這份“手藝”來賺錢養家。想來,我還真得感謝鄧姨,要不是她那句話的刻薄厲害,我會跟這毛線較上勁?要不是張姨的苦心勸慰和鼓勵,我會學這玩意兒嗎?如今,因爲我的編織技術好贏來多少毛線生意,有女大學生,只要我教她織,她就買我的毛線;有男大學生,只要我幫他織,他就買我的毛線;有情侶大學生,跟我買毛線,學織情侶圍巾手套……故此,漸漸地,我把當初心裏對鄧姨的那份恨變成了感激。

說起賣毛線織毛衣,你可見過:一家毛線店門口,左邊坐着年輕的媽媽,在織毛衣,右邊坐着四歲的女兒,在織圍巾。那年那月那場景,用現在的時髦話說“是一道亮麗的風景”一點也不爲過。看着我津津樂道的編織毛線,女兒很是好奇,於是要求我給她也準備一副針,吵着鬧着讓我教她織圍巾。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一個四歲的女孩能織出一條一米多長的圍巾,而且不是簡單的平針,還是有一定難度的花針。粉紅色的圍巾圍在她自己的脖子上,那麼鮮豔奪目,讓你不得不相信這是個傳奇,看着她認真編織的可愛模樣,走過路過的人們都會驚歎不已,投來讚許的目光。

記得當時我還找過一個湘潭日報的小記者,請他給我聰明伶俐的極有編織天賦的女兒寫篇文字宣傳宣傳,也許當時的媒體沒有現在的先進發達,也許人家根本就沒當一回事,反正沒有任何迴音。若是現在我肯定會自己寫篇報道寄出去顯擺顯擺我有這麼個心靈手巧的好女兒。時隔二十多年,我不僅珍藏了她當時織毛線時拍的照片,還將那條粉紅色的圍巾一直收藏到現在,這是她的傑作,更是她的處女作,我要一直保存着,將來給她的愛人和孩子看看,以此見證歷史的奇蹟。

進回來的毛線,每種顏色三、五、十斤、二十斤不等,一件衣服所需的毛線多少,都是根據各人的體型和編織的花樣款式來決定的,不管進多少,總有賣不完的二三兩。我就把這些賣剩的新毛線變着花樣、間着顏色,給女兒以及老公的兄弟姐妹家的孩子們編織花樣毛衣。看着一件件新毛衣送到孩子們手裏,笑在他們的臉上,穿在他們的身上,暖在我的心裏。可沒想到的是婆婆家鄰居對着嫂子誇我這做老弟嫂的人好心好還能幹時,嫂子居然是不屑一顧的回答人家:“這有什麼了,都是人家賣剩的毛線七拼八湊織起來的,值不了幾個錢。”就算是賣剩的毛線,也是新的,也是我花錢進回來的,況且還是我一針一針編織而成的,不說是心血,也是我做舅媽做嬸嬸的一片心意啊。老公看我委屈的樣子,笑話我費力不討好;婆婆心疼地安慰我說嫂子不曉得好歹,別跟她一般見識。

隨着時代的發展,日新月異的時尚取代了陳舊的手工。我花錢添置了毛衣編織機,還特意學習了先進的機織毛衣技術,花樣多了,速度快了,生意越來越好了,錢也是真的賺了。可最終,新潮的時裝搶了傳統裁縫的飯碗,買來的羊毛衫取代了傳統的手織毛衣,批量生產的加工廠成本低銷量大,我這小店怎能敵過人家大批量?毛線生意不得不停止。

隨着時間的飛逝,隨着女兒的長大,穿手工毛衣的人越來越少。女兒上初中開始,越來越追求時尚美,越來越不喜歡媽媽的溫暖牌手織毛衣,她說手織毛衣太老土,穿着彆扭。我的辛苦勞作,她寧可讓我送人,自己也不想穿。她的言行和她的思想,氣得我把即將織好的毛衣在瞬間就拆成了彎彎曲曲的毛線,重重的摔在地上。她又怎麼能體會我做孃的心,織一件毛衣,一針一針都是用愛編織起來的,這愛就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建立起來並不容易,可要拆掉它卻是那麼的輕而易舉,把線頭輕輕一拉就行了。在我眼裏一件毛衣就像一件藝術品,它是有生命的,就像是人的靈魂,要與身體相融合,那才叫完美。

說來也巧,等到女兒上大學了,學校又有人開始手織圍巾手套了,她好像又有些懷念兒時的編織樂趣了。就在今年春節她男朋友來我家,天氣突變,加上年輕人穿得單薄,感覺有些冷。因爲體型關係,我妹妹翻出我曾經給妹夫織的兩件羊毛衫來,給女兒男友增添溫暖時,女兒和她男友同時驚歎:“真沒想到,我媽媽還能編織出這樣精緻好看的毛衣啊!”

無奈,時局的變化,手工的淘汰,以及我自己愛好的轉移,導致我把太多的閒暇時間都投入到了麻將和網絡上。自從愛上麻將,愛上網絡以後,我再也沒有閒情雅緻去編織毛衣了,直到後來,給媽媽織的一件翠綠色的羊毛衣,兩三年都沒有竣工,最後,乾脆被遺忘在衣櫃的角落裏。

手織毛衣,既是我曾經的羞愧,也是我曾經賴以生存的營生,更是我曾經引以爲豪的驕傲,雖然不曾再有心去編織,但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些年,那一件件手織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