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經典散文

中秋後，七日休，躲在家中，讀了《琅琊榜》。

起因是九月中旬不小心點開了《琅琊榜》這部電視劇，粗略地看了幾分鐘，提筆是戰場，廝殺的熱血，死亡的吶喊，林殊在懸崖下叫着“父親”，一種兒子對父親的愛和依賴，充斥人心，原來面臨死亡，男人也如小孩，需要保護，需要強有力的臂膀去照顧。繼而，一發不可收拾地喜歡上了琅琊的風光，白鶴古樓，白衣劍舞，隱居世外的藺晨少閣主，青山綠水，足足的仙風道骨、世外滋味，畫面、音效、人物出場吸引住了人，緩緩引到宮廷譽王和太子殿下的內鬥，情節一開始就是陷入激烈的奪嫡風波，朝堂爭鬥，陰謀詭計，情節緊湊緊張，內容豐富飽滿，已經讓看客吸引進去了。相比於《雲中歌》，非常遺憾的是，只看了開頭的十五分鐘，基本已經列入黑名單，至少在心裏已經打上了“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繞天涯”的男歡女愛劇的行列，國仇家恨只是點綴，宮廷內鬥跟《甄嬛傳》差了不知道幾個檔次，說穿了就是偶像愛愛劇。

等到《琅琊榜》繼續發展，梅長蘇出場時，那一陣悠揚的簫聲，小說中說是傳檄金令，霧水蒼茫的江面，簫聲傳來，如有穿透封鎖的清朗之意，譬如《赤壁賦》中蘇東坡所在的那片江面，一葉小舟忽而飄來，不知從何處來，亦不知向何處去，灰濛濛的江水之間，小舟一粒人影，憔悴而瘦弱的書生，意味深長的眸光，靜靜獨立，絕對契合了中國人心目中隱於幕後的謀士高人形象，小舟對大船，單薄的書生對刀劍在手的衆人，這個襯托對比用的是激動人心，飛流從無中來落到了梅長蘇身後，輕輕給他披上一件貂裘，檔次曾曾曾直往上爬，海寧皮革城的頂級水貂毛啊！又帶了江湖隱士的高深莫測，又帶了富貴公子的書生柔弱，我見猶憐，飛流這名貼身保鏢演繹十分到位，對待他人的冷漠冰寒，對待蘇哥哥的親切依賴，活生生就是梅長蘇的小弟弟。猶此，基本確定了我對電視劇的熱捧，格調、品味、檔次、人物性情、複雜的情感、山水畫的場景太讓我喜歡了。

此後，我基本是每天凌晨四點多醒來，坐在牀上追劇，這是近年來除了《甄嬛傳》又一部值得我追趕的古裝劇了，每每兩集看完，心疼不已，恨不能重新再看一遍，想知道後事如何，更想貼近人物的愛恨，飛流對他的蘇哥哥、靖王對他的小殊、霓凰郡主對他的小火人（這個對比太傷人了，曾經風發揚厲、鋒芒畢露的天才少年，最終卻落得個寒疾纏身、病痛折磨的病弱書生），以及甄平黎剛等人對他們的宗主，梅長蘇對飛流的憐愛，小說是清清楚楚說明飛流的身世可憐，梅長蘇對霓凰郡主的愛和無可奈、最終放手，成全了聶鐸的癡情，梅長蘇對靖王只能說是癡情只因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這其實是害苦了靖王，或許靖王的下半生也該沉浸在與林殊的感情世界，難以自拔，要知道梅長蘇昏迷不醒，嘴裏癡癡念着的兩個人，唯一的兩個名字是“父親”“景琰別怕”，去掉了姓，只喊名，青梅竹馬也不過如此，林殊的心裏是多麼牽念着景琰，而景琰哭着說“我想小殊了”，兩個場景，兩個主人，都不是面對着彼此說出來，卻實在是說出了心中壓抑已久的深情，彼此牽掛着彼此，彼此心心念念不肯放下彼此，催淚彈啊！

兄弟情義至此，豈是《雲中歌》這等小兒女感情可以比擬？

貫穿整個故事的重要情節，幾乎都是在落雪的夜裏，我不知道事實怎麼樣，但是我個人偏向於認同電視劇裏的落雪是真的，深更半夜，蕭蕭雪落，鋪滿了蘇宅的亭臺樓閣，鋪滿了每一個匆匆走過的行人的肩頭，對比屋子裏徹夜不眠、苦心竭慮的梅長蘇，坐在火爐旁，裹着厚厚的.又是水貂毛，屋外清寒，屋裏溫暖，火爐暖烘烘，人心冷冰冰，說句話都是吐着長長的暖氣，真是令人懷念那些落雪的日子！我十分不情願的陷入到了張岱所寫的那一篇關於《湖心亭看雪》的文章裏，“崇禎五年十二月，餘在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是日更定，餘挐一小船，擁毳衣爐火，獨往湖心亭看雪。到亭上，有兩人鋪氈對坐，一童子燒酒爐正沸”，梅長蘇的風流情姿完全可以比擬張岱這個富家落魄公子，中國古人的文化如此動人，生活如此得天地自然之道，遠勝而今社會上種種燈紅酒綠的齷齪事！有時候，我看着電視劇，雪一片一片落下，落得那麼深，落得那麼真，好像回到了2008年那場暴風雪裏，舉國大雪，溫度嚴寒，連一絲風兒也沒有，就是沒日沒夜地下着雪，我總是以爲雪永遠不會停，梅長蘇永遠有做不完的事，有想不完的難題，在那麼一個孤寂清冷的夜裏，他的心裏想着的會不會是孤身犯險、堅毅而寂寞的景琰呢？

在整個故事的最終，“蕭景琰沒有忘記，他在東宮的一間素室中夙夜不眠地抄寫本次戰事中那些亡者的名字，從最低階的士兵開始抄起，筆筆認真。可是每每寫到最後一個名字時，他卻總會丟下筆伏案大哭，悲慟難以自抑”，到最後梅長蘇也沒有再出場，林殊也不見了，只是蕭景琰抄寫一個人的名字，寫着寫着就痛哭，寫着寫着就流淚，沒有人可以說話，沒有人可以依偎，太子妃皇后只是因爲政治利益需要而結合的中書令柳中丞之女，怎麼能算是真心所愛，靜貴妃也是深宮老婦、到底是母親，有些話不能說，所以蕭景琰這個堅強而勇敢、堅毅而固執不懂變通的男人，這個久經沙場、早就是見慣生死的人，不爲天下皺眉，偏偏要爲了他的小殊流淚，這淚水裏，有多少的愛和痛，有多少的無奈和悲哀，他自己深深的知道，好像是要窒息，好像是靈魂被狠狠撕裂了，再也不能痊癒，只能是無助好像一個孩子地痛哭，戰爭勝利，家國無憂，小殊永遠回不來了。假若你也曾如此愛過，如此期待過，如此痛過絕望過，你該知道，這份情是可以掩蓋此生所有的，是活着的光輝。

“一襲白衣祭故人，陳情此時休——”祭奠有用嗎，可除了祭奠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祭奠，是祭奠沒有了的過去，是祭奠我們的曾經，是祭奠曾經手足情深、悲歡與共的歲月，是祭奠回不來的你，是憐你愛你恨你、怪我悔我打我都不足的我兩的日子，爲什麼不能血脈相融，生死與共，你死了，我苟活，我不得不活，這是多麼殘忍的事實！

故事的最終，揭露出來的殘酷是令人不忍猝讀的，當蕭景琰的長子出生，前祁王之子懷抱着他一起嬉鬧，有人說起風了，該回去了，高湛這位歷經三代的老太監，花白了頭髮，眯着眼睛，不痛不癢地說了一句“這風什麼時候都會起，怎麼會結束”，整個故事，就此回到了那一日城樓上，梅長蘇約見蕭景琰時，當小殊看着景琰，金陵城暴雨將至，狂風滿樓，兩個人靜靜站着，癡癡望着，說：“暴風雨就要來了”，宮廷內鬥，你生我死，談笑間、翻雲覆雨，權謀算、成王敗寇，如此殘酷的事實擺在人的眼前，是不是說曾經是如此，而今是如此，將來也是如此，舊時代是如此，新時代也是如此，誰都逃不了這場宿命的安排，政治的惡鬥從古至今也不會罷休，捲入到了這一場黨爭的大漩渦，誰能獨善其身，誰又能安安穩穩活到老，實話說，古往今來聰明的人多得是，五馬分屍的也多的是這些聰明人，秦城監獄裏關押的也是這些聰明人，愚笨的傢伙想要進去都還沒資格。

前段時間看《十月圍城》，廣州巡撫歐兆新陰謀失敗，官場上被落井下石，幾經生死後，說了一句話：“打打殺殺、你爭我奪，這不是生活，喝喝茶，看看雲，這纔是生活”，放到《琅琊榜》中去說，道理又有什麼不一樣，小說固然是小說，傳播主旋律，弘揚正能量，現實豈是如此一帆風順、順應人意，梅長蘇的計謀也有諸多漏洞或理想化設計，現實生活可不是這樣仁慈的——

國慶七日，花了些時間在《琅琊榜》，吐槽下其中的歌曲，主題曲是梅長蘇演唱的《風起時》，作詞人作者本人，插曲兩首分別是蕭景琰主唱的《赤血長殷》、霓凰郡主主唱的《紅顏舊》，主題曲實在是寫得一般般，通篇全曲幾乎全是四字句，不僅是旋律起伏近乎沒有，襯托不出梅長蘇悲涼起伏、慷慨大義的心境，而且詞章內容雖有蒼涼，實在是斷續零落，不成篇章，缺乏意象，幾無敘述，純粹是弄個幾個四字詞語堆起來，陰陰沉沉念一遍，空洞乏味、情感斷裂，完全感受不到小說主角的心境。這跟《赤血長殷》差太多，蕭景琰的這首歌從開始到最後，緊緊圍繞着小說展開，從青牆黛瓦提筆憶故人，到最終梅嶺雪中存忠義，不僅是故事情節緊湊、說人體貼、說事感懷、慷慨悲涼、艱險堅毅，整首歌聽來就是令人感動，令人唏噓，不斷地會去追憶梅長蘇這個人，同樣的《紅顏舊》劉濤主唱，確實是女兒柔情，也蒼涼艱難，相思困苦，也帶着家國惆悵，動人心絃，與霓凰郡主也算是體貼。

七萬赤焰男兒，埋骨梅嶺，梅長蘇，待到梅花再開時，凌寒一支獨立在，忠肝義膽、手足情深，感動了人，也砥礪着我們在艱難的時事中堅定而勇敢地走下去，哪怕只是自己一個人，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國慶將近，風雨連日，躲避在深閨，不願出門，草木不解人世煩憂，未來的日子總得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