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狀的撕裂散文

坐在馬可孛羅大酒店，趁着開會前難得的閒暇，追憶11月30日到12月7日的美國之行，追憶第一次與美國文化遭遇的那一段衝擊。

透過窗前北京的夜色，眼前似乎疾馳着田納西、印第安納、肯塔基等美國中部地區的平原、山包，寒風中還挺立在莊稼地裏的玉米；樹葉落盡的林子，連綿不斷地引領並追隨着我們，把她枝杈的暗影投射在天際線上，讓人想起StephenCrane小說中那新兵眼中戰場的場景：也是這樣的無窮無盡的延伸，也是這樣保持着文明與荒野之間的矛盾、緊張與和諧。

一直覺得美國的教育粗獷平直，就像英語的鼻音中透着勃勃的中氣，倫敦的豐富和自以爲是的貴族氣息，在那些精緻的小店，還有倫敦之外那些精美如畫的鄉村以及看不到人跡、懶洋洋的牧場裏。到了田納西、弗吉尼亞，看到那樣的曠野，那樣的樹林，同樣不難理解美國教育洪鐘般衝擊我的的效果，有一種穿空破壁的磁力。

在瓦帕拉索大學，與昔日的學生相遇，她們自信了很多，灑脫了很多，內心那原本被壓抑着力量，在一個尊重自然的文化裏突然舒展開來，一下子鮮活了許多。與留學生合了影，沒有污染的燦爛深深地感染了我，讓我也找到年輕的朝氣和力量。

美國教師的'友善、求實、平易、坦然，有一種不可抗拒的親和力。七天的行程，有不少難以忘懷的經歷，護照的失而復得，一見如故的交談，不分彼此的融洽，似乎在見證一種超越意識形態、超越文化差異的人的共同的本性，一種不可抗拒的對美好與進步的追求。在普度大學的校園裏，感受到這樣的熱情。那天晚上，邁克校長和他的全體閣員，在燭光融融的酒家裏爲我們接風。相互介紹、交換名片之後，最初那不可避免的短暫尷尬，在善意、努力、試探、寬容和理解之中漸漸消融，化爲早春的絲絲和風，與淡淡的燭光溶爲一體，讓人感到無比的放鬆。記得忘我投入之後時差與旅途的疲勞帶來的那奇妙的觀察效果。鄰座德裔的馬克和阿拉伯裔的J，是善解人意的對話者，他們似乎看出我在努力地支撐，話語漸漸地轉向了他人，只是時不時轉過頭來，建議我應該如何應對侍者端上來的食物。

似乎感覺到在這個文化裏，無論你選擇何種生活方式，只要它不危害到他人，你都會得到他人的尊重，你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成長。這讓我想起我的老校長的故事。他退休後我們校長們每年初八去給校長拜年，40平的客廳要放上兩張桌子，鎮長、部長、局長也是原來的老同事，校長的老部下。據統計，經校長培養到縣域各個層級學校或機關單位擔任領導職務的不下200人。老校長自身的人格魅力滋養我們留給我們最寶貴的財富——尊重，我們按照成長的方式影響一代一代學生成長爲世界的“唯一”。記得每次考試後校長總是這樣安慰老師：5分之內不算差。而當聽到另一種聲音：1“分”之內得多少知識啊！對校長的文化情操有了深層次的認知，他說過他希望我們自己的學校是這樣的，正是此刻在美國聽到的一句話：“重要的不是有能否獲得諾貝爾獎的這樣一個結果，而是經營能夠產生Laura這樣的人才的土壤。”這讓我想起在瓦帕拉索大學與中國留學生見面時一句讓我感到震撼的話語：留學的體驗，充滿了痛苦、適應和成長，這讓我們感受到，中國的教育出了問題。是的，國內的教育，太關注前人的積累，而忽略了學習者渴望內在成長的心靈，忽視了內在心靈一旦被喚醒那不可限量的主動性、爆發力和持久性。而我幸運是在入職第一天就遇到心靈導師，走着一條少人踏足的成長路徑，如夏莫在《U型理論》中給出的視覺記憶圖示那樣，是一條微笑曲線：知止定靜安慮得。祖先的智慧讓我思考從新手型教師到優秀型教師，中間經歷的蛻變涅槃，不僅是愛人之道，是聯結到愛的源頭教導自己認識自我、尊重自我。融融的燭光，照耀着在座的賓和主----燭光，在印第安納，在聖誕節前夕，在代表團每一個成員的心裏。燭光，預示着一個偉大的生日，一個在文化交融過程中的涅槃。

車輪行駛在美國中部各大學的校園，滾滾，滾滾，老校長的靈車從心頭飄過，緩緩穿過天堂和地獄的城市，我感到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撕裂……在時差與疲勞的朦朧裏，聽着中美教育界的同仁探討着兩校教育國際化的可能和前景，心中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使命——鳳凰涅槃。涅槃是對教育現狀的突破，是對自我狹隘的超越，是伴隨無比欣悅的精神的撕裂。這樣的撕裂是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