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寄大媽散文

大媽老了。

前陣子大媽剛學會了微信聊天后，沒幾天便撥通了我的微信。接通視頻後，當我再次看到大媽慈祥的臉龐，聽到她熟悉的聲音時，竟是在虛擬的網上。大媽還是像曾經一樣，向我問東問西，噓寒問暖，這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雖然耳裏聽着大媽的話，嘴裏迎着下一句，可我鼻子卻有些酸，心思也漸漸飛走了。

上次還是2013年，在老家安葬二爺時，匆匆與大媽見了見面，並未細聊。

這一晃四年便過去了。依稀記得，大媽在2014年清明節向父親抱怨已經一年沒有見我了，父親事後轉達大媽的這句話猶如昨日，可時間的腳步卻飛馳了一千多個日子。

這次暢聊，我發現大媽確實已經老了。是啊，掐指一算，大媽已經年過古稀了。聊天結束後的日子我久久難釋懷，兒時與大媽發生的一切又歷歷在目浮現出來。

對於有爺爺奶奶的人來說，我不是一個幸福者。因爲在我小時候，還未來得及享受他們的呵護時，他們便撒手西去。但我又是幸運的，因爲我有大媽的疼愛。雖然，按輩分講，我應稱呼她爲大媽。但從某種意義講，她便取代了爺爺奶奶的位置。因爲她的年齡確實應夠當我奶奶的。

兒時暑假一回老家，我第一個去的便是大媽家。沿着坑窪不平的土路小跑，村邊一巷第四家，便是大媽家了。大媽家院子很大，種着幾畝果樹，每年盛產些許果子。在記憶中，那便是大媽家的味道。每次一到她家，她便親手去果樹上摘洗幾個綠蘋果。我從小對蘋果不是特別喜愛，卻對大媽家的綠蘋果情有獨鍾。那綠蘋果咬一口很酸，卻非常解渴，使我嚐了一個便還想吃第二個。天下的綠蘋果都是同種味道，我之所以沉醉大媽家的綠蘋果，或許是愛屋及烏吧。

大媽家沒有好吃的東西，但她卻總拿好吃的東西招待我。兒時印象中，每次來到大媽家時，大媽總是在與我聊天途中將珍藏在櫃子裏的山楂片、板棗、芝麻糖、火腿腸拿出來，一股腦地硬塞到我的懷裏。儘管這些東西平日裏已經被我吃膩，但在大媽家再次品嚐，卻吃出了甜蜜的滋味。因爲我知道，那時大媽家剛剛幫三哥娶了媳婦，家裏條件很拮据，這些東西必定是大媽眼中的“好吃頭”，即便如此，她還是選擇將這些寶貝讓給我——她輩分上的小兒子。我那時雖然人小不明是非，但人心的樸實與厚道卻是能感受到的。

大媽頭腦聰明，治家嚴謹。大爸是典型的老好人，家裏門外生活瑣事都拿不出個主意，全靠大媽“垂簾聽政”。雖然我沒有經歷過大媽生活的年代，卻從父親口中多次聽到他稱讚大媽是“公平的家長”。父親爲人我知曉，他輕易不稱讚他人，除非那人的本領深入他心。這足以可見大媽的處事聰明。

大媽家有三個兒子。雖然我那三個堂哥工作各有高低，但他們卻都是一樣的宅心仁厚。

大哥平日在外市做臭豆腐小吃生意，生意固然有起有伏，他爲人卻積極樂觀。不管他興隆或多舛，都不忘和親人聯繫。前不久，我與他通過微信聊天得知，由於外市政府對小吃進行管控，他便奔波到蘇州另謀差事。

二哥學習不錯，中專畢業後在省城一家五星級酒店做會計工作。兒時我因治療眼睛，便同父親奔波省城。在人生地不熟的地域，正是由於二哥的'親歷照料，才使行程少了一些麻煩。三哥結婚時，家裏並不富裕。二哥頂着妻子的“高壓”執意給老家送去了幾萬元的資助款。

三哥是大媽最疼愛的小兒子，更是她的驕傲。記得上學起，父母便拿三哥廢寢忘食的例子教導我。童年裏，我與三哥接觸的時光並不多。記憶中，一去大媽家，總能看見他在一間鎖着門的屋裏兀自用功。後來，考入省重點高中後，更是挑燈夜戰。

而今總有得志忘本、嫌棄父母的例子不時發生。但三哥的事件卻令我感動。那時三哥上高中後，大媽家便已家陡四壁。爲了繼續供三哥讀書，五十多歲的大媽協同大爸便去市裏工地給工人做飯謀取生計。一次輾轉來到三哥的學校，三哥每晚上晚自習後便來到工地看望他父母。以後的日子裏，三哥的生活是芝麻開花節節高，但卻不忘父母。聽大媽說，三哥前不久在山東濟寧爲她和大爸買了套房子，讓他們搬過去住。

我想，三個哥哥品行如此端正便是大媽治家嚴謹最好的體現。

大媽心態樂觀性情豁達。大媽一直沒有一份正式工作，年輕時不滿土裏“刨食”，便想法設法地改變家庭境況。她在鎮上擺過涼粉攤、賣過衣服、飼養過兔子、工地上打過零工。這其間必定五味俱全，波瀾起伏，就連父親講起這段經歷時，也不免眼紅淚流。可不管我在何時見大媽，她都是笑呵呵的。當三哥生下孩子後，大媽便自告奮勇地前去照料孩子了。適時大媽已經年過六旬了。一般的老人在花甲之年必定沒有精力與心情“折騰”，可大媽卻坐汽車、倒大巴、換火車，不遠千里來到三哥家幫忙照看孩子。這其中除了大媽對孩子一如既往的愛之外，更多的便是她樂觀的心態了。

其實，我也碰到過大媽傷心時。

兒時的我特別調皮，在大媽家很不安分，雖然已經熟悉了吊扇，可還是不由自主地想摸吊扇的開關。沒想到手還沒碰到開關，便聽到大媽驚恐地聲音：“你碰電啦！”我剛想解釋，便看到了大媽臉色的轉變。那分明是除了憐愛外的失望。之後由於變故，我又輾轉去了三姨家。或許是認錯了人，或許是還惦記着自己做錯了事惹大媽生氣，我竟兩次潛意識裏看見大媽的身影。後來，又一次回到大媽家，看見大媽老遠朝我招手微笑，我的心才放到肚子裏，自然也沒爲自己碰電扇開關的事向大媽認錯。

初中的某段時間裏，我的性格突變內向。在一次親戚結婚的飯桌上，由於人多嘴雜，大媽幾次和我親切的說話，可我卻應付敷衍。那時，我是真看見大媽皺眉失落的表情。她那眼神彷彿是在猜忌，我還是不是她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事後每次我想到那時犯渾的我時，真想扇自己一巴掌，我怎能如此對待疼愛過我的大媽！

初二暑假，我回到了姥姥家。由於和舅舅的孩子是同齡人，長時不見，便暢聊敘舊。那日傍晚，媽媽去了大媽家看望大媽，可我卻選擇了繼續和弟弟玩耍。事後，聽媽媽說，當她向大媽說到我和弟弟在聊天未來得及見她時，大媽肯定得說，我一定會來的。可那時的我也真是絕頂聰明，彷彿算準了大媽的計策，就是跟她作對。那一夜我都未來，我想大媽一定等了很久，想了很多。果不其然，後來回到家後聽姥姥講，我前腳剛走，大媽便親自來到姥姥家來看我。

這真是造化弄人哇！

上高中後，隨着成績的煩惱，科技的更新，我便漸漸淡忘了親情，也確實抽不出時間回老家。可每次過年聽到大媽在電話裏抱怨思念時，心裏總忍忍作痛。

而今，大媽家已經大變樣了。富足後的大哥給大媽家另蓋了新房，家裏原有的果樹也動土了。可不知爲何，有時我聽着思鄉的純音樂，腦海總能展現出那副曾經的果園、曾經的房屋、曾經的人和事。

我明白，不管如何物換星移，不管怎樣滄海桑田，大媽對我的愛是依舊如故的，而我也必然難忘大媽那可貴的親情。我將大媽對我的愛視爲奶奶對孫子的呵護，可大媽卻把我當作親生孩子來疼愛。

未來時間段，不管有多忙，我是一定要回趟老家的。不爲別的，只爲那真心疼愛我的大媽。

大媽您別老，我去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