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閱讀：外婆,你沒有離開我們

20XX年5月7日

凌晨四點，我到了天津，打了個車，順着四年前（20XX年高考結束）的記憶摸索着到了外婆家，外婆家附近沒什麼大的變化，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可是並不是一進門就能看見外婆，因爲外婆在醫院。印象中，外婆笑眯眯的樣子一直是那樣的，在我眼中，一直是那樣的，那樣慈祥，美麗，高貴。本想立刻就去醫院看外婆，但是時間太早，媽媽建議我睡會兒，天亮跟她們一起去。

早上6點，鬧鬧（小一姨的兒子）的聲音把我從睡夢中叫醒，因爲很久沒有見他了，所以聽見他的聲音，立馬就起來想看看他，他還是那樣瘦，但是更加可愛了，而且真的很聰明，很乖。通過跟小一姨的聊天，我瞭解到，對於外婆的照顧，白天是二姨和我媽負責，夜裏上半夜是小一姨和小一姨夫負責，下半夜是舅舅和三姨負責。小一姨讓我負責給我媽和二姨送飯，除此之外，因爲舅舅最近咳嗽很厲害，需要休息，所以今天下半夜我換舅舅。就這樣，我懷着忐忑的心情，來到了醫院。

到了外婆的房間，得知外婆在睡覺，輕輕走到她身邊，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位老奶奶我是那個慈祥，一直笑嘻嘻叫我“乖乖”的外婆？真的是嘛？不是吧，我不相信，怎麼變成這個樣子？臉瘦得好小，而且渾身發黃！整個人像掉進過染缸一樣的黃。我不敢相信，忍不住衝出了病房門，哭了。因爲實在不敢相信眼前的是外婆，無法接受。

外婆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病，一直頑強地與病魔做着鬥爭，一直期盼着身體好起來，所以我不能在她面前哭，等我慢慢平靜下來，外婆醒了，舅舅他們叫我到病牀邊，我強忍着眼淚，看着我可憐的外婆喊了聲：“婆婆”，外婆看見我說：“娟娟來了。”“蕾蕾前幾天來的。”“坐什麼來的啊”，舅舅調皮地回了句“坐大炮來的”，我感覺氣氛沒之前那麼緊張了。

沒過多久，舅舅走了，因爲他要上班，出攤，很忙很忙，還要留下精力晚上守着外婆。舅舅走後，我沒忍住，問媽：“外婆怎麼這麼黃啊？”媽的回話讓我很詫異，“我來的時候還要黃呢！”，我不想再多問了。。。我知道自己不該問什麼，也問不了什麼，而且問了也沒用，我只是告訴自己在這兒的幾天，多多陪着外婆，多給媽媽他們幫忙，照顧外婆。小一姨沒一會兒來了，她讓我中午給媽媽她們送完飯就回去睡覺，雖然我想陪着外婆，但是小一姨說外婆有媽媽她們照顧，我要回去睡覺，準備精力替舅舅值下半夜的班，所以我下午送完飯，跟外婆說了聲，就先回去睡覺了。

晚上吃完飯，三姨跟我說12點起牀去醫院換小一姨和小一姨夫，於是就又趕緊一抓緊時間睡覺了。到了12點，三姨來叫我，說是我們一起騎車去醫院，三姨是個浪漫的傻女人，還開玩笑說給小一姨和小一姨夫製造機會浪漫，讓他們回來也騎自行車。

就這樣，我跟三姨騎着我們的小一毛一驢兒到了醫院，外婆有點兒不舒服，呼吸很急促，而且很喘，小一姨一直勸說外婆喝中藥，可中藥實在是很難喝，外婆喝不下，有時還會吐，所以不願意喝，我們到那兒的時候，小一姨還問外婆喝藥好不好，外婆不肯喝，三姨就說不喝就不喝，喝下去也不舒服，就讓小一姨他們回家，小一姨沒有立刻就走，外婆雖然生病，但是腦子卻很清楚，她見小一姨沒走，就很氣憤地說：“喝藥！喝藥！”我還以爲外婆真的願意喝藥，沒想到是生氣了，她還說：“不喝，你們追着我呢！喝！”邊說還用腳踢掀一開了被子，三姨急忙哄着說：“媽媽，不喝就不喝，我讓他們走！”我也急忙給外婆摸一摸後背，外婆把我當成了小一姨，說了句：“滾，不要你們跟我摸。”

於是，我們趕緊讓小一姨他們走，但是小一姨他們走後，外婆的情況並沒有好轉，依然很生氣，踢被子，攥拳頭打自己，還說了很多“救命啊”“帶我走”“我活不了了”“我要死了，你們一個都不在”之類的話，而且喘得很，嚇得三姨哭着跑去叫醫生，醫生說可能是肺部被癌細胞感染了，讓趕緊輸一袋消炎藥，但是消炎藥輸上去，外婆依舊那樣，三姨怕出事，給小一姨他們打了電話，沒過多久，小一姨他們就來了，舅舅也來了，情況稍微穩定了，他們就去找值班醫生談了一堆。我想可能是外婆知道舅舅沒來，沒了安全感，加上身體越來越不好，心裏又着急想好，所以就着急上火發脾氣。我們所有人都很緊張，幸好沒什麼大事。外婆離不了舅舅，所以小一姨就讓我跟他們回家了，說是明天白天值班。

跟生病的外婆見面的第一天就這樣過了，但是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很努力地過着，因爲我們大家都希望通過我們的努力，外婆的堅強，能讓老天爺看到，讓外婆不要那麼辛苦，逐漸好起來。只要外婆能好，我們所有人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但是這確是這輩子外婆睜眼看我的倒數第二天。

20XX年5月8日

凌晨3點左右從醫院回到家睡覺的，躺在病牀上，擡頭就能看見掛在牆上外公的照片，我長吁了一口氣，對外公說：“外公，您是要帶走外婆嗎？不要帶走外婆好不好？您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外婆，不要讓她那麼痛苦好不好？求求您了！”不知道外公能不能聽到我的祈求，如果他能聽見，希望他能盡力幫幫外婆。帶着眼淚和嘆息，我們在不安中睡着，照常，早上6點樣子，要上幼兒園的鬧鬧醒了，他這個小傢伙對我來說有太大的魔力，我超級無敵喜歡跟他玩的，所以也醒了，送走他以後，我就接着睡，睡到有10點樣子，趕緊起來吃了點早餐，騎着我的小一毛一驢去醫院看外婆。

到了醫院，外婆像往常一樣，側躺在牀上，逼着眼睛努力地呼吸着，因爲怕她呼吸難受，所以我們就給她接上了氧氣，但是呼吸聲還是那麼大。可能是昨晚打了利尿的針的原因吧，外婆老是要上廁所。你們絕對想象不到，外婆77歲了，生了這麼重的病，她居然一直是下牀上廁所的，沒有一次是在牀上的，媽媽她們說外婆很愛乾淨，不願意在牀上上廁所，而且要自己乾乾淨淨的，每次上完廁所都要用水洗一下。

到了午飯時間，我騎着我的小一毛一驢去醫科大食堂買飯了，今天不想吃什麼，就隨便買了兩個餅，給媽媽和二姨打了兩份飯，很快我就返回了醫院，到了醫院，外婆又上廁所了，中間間隔不到半個小時。下午醫生來處理了消炎藥的事，由於小一姨不在，很多事我們都不懂，所以就一個電話又一個電話的打去問小一姨究竟用哪種消炎藥，也有可能是醫生不行吧，小一姨很惱火，花了很久纔給外婆把消炎藥輸上。到了下午4點樣子，在媽媽和二姨，還有外婆的要求下，我回家了。

就這樣，跟外婆見面的第二天過了，記得外婆說過的跟我有關的兩句話“娟娟來了啊！”，“娟娟還在啊，怎麼不讓孩子回家啊？讓孩子回家睡覺啊！”，說第一句的時候眼睛睜開，瞳孔都是黃的。這一眼，是外婆睜眼見我的最後一眼。。。

20XX年5月9日

早上鬧鬧準時醒了，上了個廁所，就跑到我的房間，我把他叫上一牀，陪我睡下，他很乖，立馬就躺在我身邊，大概不到兩分鐘，家裏電話想了，接着就是小一姨緊張而又急促的喊聲：“老公，快點兒，媽不行了。”我立馬從牀上爬起來，發一抖的穿好衣服，小一姨亂了，急的到處找東西（外婆的“衣服”），因爲鬧鬧爺爺還沒有來接鬧鬧上學，所以我只能留在家裏照看鬧鬧到他爺爺來把他接走，他很乖，好像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忐忑的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流淚，他沒有鬧，一個人在旁邊玩。沒多久，他爺爺來把他接走了。

我趕緊出門，打了個車，心裏嘟念着“外婆等我，一定要等我，等我，一定要等我……”，早上上班的人很多，車很堵，好不容易到了醫院，我急衝衝地衝上樓去，我清清楚楚的記得，當時舅舅站在護一士站那兒，我以爲外婆救回來了，可是當我離舅舅不到兩米遠的時候，聽到一句話“外婆沒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衝向病房，發現已經穿好衣服的外婆，躺在那兒，嘴巴和眼睛都閉得好緊好緊，我哭了，爲什麼？爲什麼不能等等我？爲什麼這麼快？沒有一點兒預兆啊？怎麼會呢？不會的，昨天外婆還睜眼看我的.，還跟我說話的，怎麼會呢？不可能！我邊哭邊想着，我不能接受這樣的所謂事實！

由於家在26樓，電梯太窄，外婆不能這樣被折騰，所以舅舅他們只能將外婆的遺體放在醫院的太平間，也就是隸屬於醫院的殯儀館的太平間。我好想摸一摸外婆，好想去抓抓外婆的手，但是怕眼淚滴在外婆身上，讓外婆走的不安心，所以只能遠遠的看着，看着人家給她化妝，看着她被推進那冰冷的太平間。因爲後面還有很多事兒要忙，所以我告訴自己不能崩潰，不能哭，要好好幫忙舅舅他們，好好幫忙外婆的後事，不能給他們添亂。

回去以後，幫着小一姨他們整理家裏，弄好靈堂，就開始拼命地摺紙錢，因爲我想多給外婆折點兒。晚上，爸爸他們開了一天的車終於趕到了，他們都哭了，因爲誰都沒有想到會走的這麼快，大家都沒法接受。我決定給外婆守夜，不睡覺，因爲閉上眼睛全是外婆的聲音，因爲害怕外婆知道自己在另外一個世界會害怕，因爲想陪着外婆，就這樣陪着，哪怕她什麼都不知道。

就這樣，我守到了早上4點多。這一天，外婆沒了！但是我不願承認！

20XX年5月10日

今天是外婆走了的第二天，大家依舊那麼悲傷，我依舊那樣忍着，我做不到像妹妹那樣痛哭，因爲我大了，我要幫忙舅舅他們，我不能肆無忌憚的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這樣了，我想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早就哭的不成樣子了。我要幫舅舅他們做點兒我能做的事兒，做所有我能做的事兒。媽媽她們都年紀大了，這些天都很累很累了，現在都瀕臨崩潰，所以我必須堅強，幫他們，能幫多少是多少。

晚上，9點半樣子，依照天津的習俗，要給外婆送路，我們走的路勾起了我很多的回憶，那是XX年外婆和我一起散步走過的路，還記得外婆讓我給她唱歌。。。我想以後我再也不會走這條路了，至少再走也是我一個人了。。。這一一夜，我還是給外婆守夜，因爲這是最後一一夜了，明早，外婆就要送去火化了。。。

外婆，你一路走好！

20XX年5月XX日

今天是給外婆送葬的日子，也是我們看外婆最後一眼的日子，小一姨崩潰了，二姨由於心臟不好事先就給她吃了鎮定劑，所以她沒有太“鬧”，媽媽之前被我做足了思想工作，她也沒有很鬧，三姨被一羣人跟着，也沒有很鬧；舅舅旁邊跟着人，他是兒子，還有很多事等着他處理，所以他也沒有鬧。

我們都強忍着眼淚，送走了外婆。我回頭看着外婆，直到她被推回了悼念房後面的房子。。。

下午，我就離開了天津，坐在火車上，我從來沒有一次那樣捨不得，就這樣離開了，“外婆，再見。。。我好想你！”火車一路上，儘管我困得要死，但是心裏想到外婆，我還是不願意承認她已經離開我們了，因爲這前後才幾天啊，我不相信，我的外婆沒有走，她沒死，誰都不許說她沒了！不要，我不要承認！一路含一着淚，我回到了南京。。。

外婆，你沒有離開我們，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