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散文

花開三季最尋常,遇慣平時風雨狂。錦繡同增天地色,偏將血汗付姚黃。

——題記

在我所能叫出名字的花中，月季是最讓我喜歡的。雖然知道這並非名貴的品種，也沒有多少詩篇來讚頌，可還是發自內心的喜歡。這種強烈的熱愛，以至於讓我的印象裏沒有了其它花的位置，總記得這是我最早認識的花。

在我的眼裏，牡丹的花瓣是一層層的，但是發皺，玫瑰的花瓣也是一層層的，顏色或許攝人心魄些，但卻不常見，而月季的花瓣同樣是一層層的，可顏色並不單調，熱情的紅色，清潔的白色，害羞的粉色，似乎比其它花更略勝一籌。我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淺薄，在懂花的行家眼裏，我的看法是站不住腳的。所以，我只能從思想感情上把握這種尋常百姓家裏也能看到的植物。

記得小時候在農村上學，校園裏栽種的植物，除了樹就是花，而花以月季爲多。從那時起，這種花就在我的心裏紮根了。只有冬天的時候，因爲天氣太冷，月季會枯萎。其它的季節它都會綻放，而且還有陣陣的芬芳。看着蜂蝶也在奼紫嫣紅中飛舞，感覺美麗極了。後來學課文認識了荷花，卻從來沒有在現實中見過，於是覺得月季的風姿的確沒有菡萏有韻味。所以，課下看月季的時候，便漸漸發現了它的不足。花瓣逐漸掉落的時候，花蕊首當其衝地暴露了出來，像人的稀疏的頭髮。花瓣脫落之後，原來託舉花瓣的地方慢慢憋大了，圓圓的，像一個小鼓槌。我推斷那應該是種子在蘊藏吧。這時的情景和花枝招展的時節相比，簡直有天淵之別。於是，月季在我心中的光輝形象正在漸漸被荷花的光芒掩蓋。但現實總在不斷變化。沒有依據的精神寄託，就是空中樓閣。雖然對荷花是那樣的期盼。可總是看不見，圖片上像女子一樣綽約的風姿也慢慢縹緲了。

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附庸風雅。難道就真的那麼喜歡荷花？經過時間的考驗。我原來是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影響了。那是作者喜愛的花，而不是我喜愛的。況且芙蕖也只在水塘裏有，像我們這乾旱的地方有時河流都會有乾枯的危險，水鄉里的風姿我們是無緣得見了，除非公園裏人們刻意去栽種。這裏的環境原來不適合荷花的生長，相比月季而言，它更嬌貴。而且“出淤泥而不染”雖是蓮花的品性，但似乎沒有哪種從淤泥中長出的植物也像淤泥一樣的顏色吧。花本沒有什麼語言，它只是自然的生長着，不過觀賞的人有多情的角度，纔有了“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的詩句。雖然這樣寫，但我絲毫沒有貶低荷花的意思，春蘭秋菊，各有各的長處。況且蓮花的形象自古就被樹立了起來，即使我要去推翻，不過顯出我的淺陋，給人蚍蜉撼樹的感覺罷了。這樣愚蠢的事，我決然不會去做。經歷了一段時間的徘徊，我依然還是很喜歡月季。雖然由於蓮花的影響讓我發現了它身上也存在一些確實不美的地方，但這更說明了世間原本就沒有完美的事。也正因爲如此，它才顯得更加真實。斷臂的維納斯固然讓人覺得遺憾，但給人更多的則是美的享受。

月季的確平常而樸素。它雖然也有紅的裝束，卻從來不和妖嬈沾邊，雖然害羞時也有粉的顏色，卻從不讓人覺得做作。“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月季也是這樣一種自然而生的花。它不需要太多的條件就可以生存，也不需要多高的技術就可以栽培，平易近人的品性讓它的足跡遍佈城鄉的花壇。也正因爲太平常，人們似乎熟視無睹了。因而詩篇中少了許多它們的身影，雖然富貴的羣體中沒有描繪它的語言，連堅韌的文章中也少了它的存在。我曾經很爲它抱不平，可現在想想。還是我的想法太世俗，我不過以常人被塵俗薰染的想法去揣測這種植物的態度。這本身不就是對它自然而生形象的褻瀆嗎？它沒有想得到誰的讚美，只不過依着自然的規律花開花落，隨遇而安的個性讓它支脈繁盛。同樣用色彩讓天地顯得五彩繽紛。花的待遇着實不完全一樣，牡丹有牡丹的雍容尊貴，蘭花有蘭花的君子美名，更多的還有山間許多人們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這種命運的安排掌握在我們人類的手中，花的高貴與否也因我們的尊卑觀念而形成。原本和諧的花的世界，因爲我們看法的介入而變得也有了等級，這的確也有點悲哀的色彩。其實，想想，這花的世界和人的世界也差不多。原始社會，沒有貧富貴賤觀念。一如自然而生的花草樹木，你憑什麼說它們誰是高貴，誰是低賤？不過由於生產力的發展，人類改造自然的能力漸漸提高，也漸漸有了自己的觀念。於是人的精神世界變得豐富多彩起來。仔細回想一下，我們平時苦惱的許多根源都是人類自己的看法造成的。佛教讓人出家的時候，將頭髮剃淨，而且穿上僧衣，整日吃齋，還要念經誦佛，這一切的舉動，無非是要遠離世人的看法。遠離這些看法，內心煩惱的根源或許便沒有了。這樣想下去，生活的'方向實在是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裏。從來沒有誰可以控制我們的命運。他人的一切行爲不過是我們決策時的參考。現實中，我們自己就是元帥，周圍的萬事萬物都是軍師，計策採用與否在於我們自己的思索。

之所以喜歡月季，是因爲它還可以帶給我寧靜、安靜、平靜和鎮靜。風雨交加的時候，枝葉雖然會拼命搖晃，雨過天晴之後，花朵上必會閃閃得託着晶瑩剔透的水珠。它從不與誰爭寵，卻因謙遜的態度而佔有花壇中大部分的領地，玫瑰雖然漂亮，卻也遭了“情人節”的毒手。蘭草雖然高雅，卻不在民間的廳堂。實在覺得月季纔是最有韜晦的，它走的路線正是“無爲而無不爲”。以其默默，以其平凡，以其不避風雨，以其隨遇而安，而成爲百姓花壇裏最爲常見的花朵。歷史是人民羣衆書寫的，那麼羣衆花壇裏的花自然也會跟着歷史不息的車輪向前行使着。它是成功的，它的成功不以“曇花一現”的難得取勝，不以“嬌豔欲滴”的富貴奪魁，不以“沁人心脾”的芬芳出奇制勝，不以“蕊寒香冷”的獨特另闢蹊徑，而是反其意而爲之，以其最常見，以其花色樸素，以其芳香清淡，以其三季皆有，以看似被人忽視的因素而成功地存在着。這倒是一種境界了，有點像“大隱隱於朝”的味道。

它的確自然而生而長着，不過看的人有了情感，於是它的形象也便樹立了起來。世人眼中也許還是那一種普通的月季，然而開放的花如果在人們的眼中都沒有意義的話，那我們種花看花又是爲了什麼呢？僅僅是色彩上的享受嗎？如果這樣的話，紙上的色彩就可以了，爲什麼還要花費心思去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