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詔小事散文

到大理的那日正是晴天，天藍得澄澈。倏忽一下，天卻犯了脾氣，下了場不疾不徐的雨。雲南素有下雨便是冬的傳言，正值四月，從豔陽高照的桂地過來，便吃了這季節的虧。但這雨中空氣裏飄來的絲絲涼意，與骨子裏那股初到的新鮮勁兒倒是契合，便與同窗相約，好好逛逛這南詔小城。

從洱海門一路向西，穿過青石板鋪就的小巷，便到了來往喧囂的復興路。一如幼時所見的熙熙攘攘，臨近傍晚的復興路，入眼便是熱鬧非凡。五花八門的店面招牌在古老的建築下顯得新鮮而趣味，質樸中混雜着現代的味道。許多特產小店也已經開啓了屬於夜色的溫暖燈光，店員在熱情地招徠遊人。即使是雨天，青石板路上也行走着許多穿戴色彩斑斕的姑娘，她們在各色的雨傘下交談着、歡笑着，點綴了一派時尚活潑的景象。

舟車勞頓，此時已是飢腸轆轆。看到這鮮活的城景，我與同窗也不由得生出了美食的渴望。在各式眼花繚亂的美食城裏，直奔過橋米線，要上一大碗酣暢淋漓的米線。那紅的番茄、綠的生菜、黃的土雞、白的豆芽、橙的榨菜，與透亮的米線夾雜在一起，撒上幾抹鮮嫩的香蔥與香菜，澆上一大勺辣子油，在高湯裏雀躍翻滾，這雲南獨有的熱情新鮮，瞬間便洗滌了車馬的疲憊。幼時隨父母親出遊至此地，也曾品嚐這特有的味道，卻因小孩子忌口辣椒，對其生出瞭望而止步的評價。如今這暢快的意味，洗去了多年的偏見，讓我才真正初次體驗到了這個地方那抹飽滿而熱烈的情感。

淋漓罷，便重新出門悠遊在那久經歲月的青石板路上。此時雨已不知何時騰空而去，倒是起了莫名的風，嬉鬧着走路的遊人們，將五彩的衣裙耍得飛起。復興路上那兩排青翠的柳，便也興奮起來了，左面揚幾絲絛，右面又倏忽旋個轉兒，在這五顏六色的古城裏舞姿煞是調皮可愛。而柳下小渠的流水也似乎在給她們伴着奏，叮鈴叮鈴地不知疲倦地清澈流淌，頗有幾分機靈的小跟班意味。青石路邊花圃裏的小雛菊自然也不甘孤寂，粉色的、紫色的、橙黃色的小骨朵兒靈活地搖曳着，給古樸的陽苴咩城又添幾分動感。從路邊老奶奶處買的野櫻桃，也隨着我與同窗的腳步，在透明塑料袋裏粒粒飽滿地你推我趕，似乎也想參與這鮮亮的一切。這些豐富的表演，一下子就讓這不算明朗的天氣褪去了幾分陰沉。

便一路如此興奮地走到蒼山門。由於臨近白族三月街盛會的緣故，巍峨的城門樓上，早早地掛上了紅黃相間的歡迎橫幅，直率鮮豔地顯示着這個民族的好客。那不絕於耳的風聲，更是將橫幅卷的啪啪響，似乎想讓客人們從城門樓就體會到這個民族博大的激情。而相對着城門樓的三月街市場，暖黃路燈光照耀着傳統的白族民居羣，豔紅的飄帶則在傳統的市場木牌坊上招展發亮，將正在醞釀着的盛會宏景泄露了幾分，讓人不由得暢想未來幾日的三月街盛會的壯偉模樣。三月街市場背靠的蒼山在這不算明朗的天氣下，則神奇地露出了全貌，黑色蒼莽大氣地包裹着夜燈初上的古城新城交界，車水馬龍一下子瞬間顯得微小而精緻，映照出其磅礴氣派。更遠處的天也在此時變得逐漸明朗起來，帶着高原獨有的高廣，層層疊綴出紫藍色的胸懷。而在這其中，又有幾抹金光閃爍，那是豔麗的落霞，將這宏大之景，生生添了幾筆飛揚的自信，一幅巨大而鮮活的卷帙便油然而生。我與同窗，便也由這宏遠豔亮，生出了幾分感動。

迴轉古城，已是一派色彩各異的燈光夜景，比剛纔更是絢麗了許多。洋人街的.酒吧裏，屬於魅夜的妖嬈在綻放，荷爾蒙碰撞出年輕的味道；不知哪裏的鮮花餅店，則混合着香脆與玫瑰的甜糯，跳躍縈繞在遊人的鼻端；特色的果酒店裏，一杯杯由新生而釀就的沉澱被品嚐，撫慰着遊人們身上的風塵......一切的一切，在這現今的陽苴咩城裏，鮮活而不知疲倦。不夜，不歸。

也許，這就是古城原本的面貌。將幾百年前的繁華世俗，以嶄新卻又一致的鮮亮展現給每個試圖來體味它的人，可以在匆匆的剎那便可觸摸到那熱烈民族的風趣感情。它不要歷史鐫刻的陳舊，也不要建築腐朽的風塵，那些在時間長河上的奠定銘刻去掩埋那一切。它，只想用它至情至性的坦蕩，去展露它的根本，它的純粹。這，也許纔是最久遠的南詔紀念。

突然間，便頗有些羨慕起了生活在這鮮活的南詔城的大理人。蒼山爲伴，洱海相隨，這鮮活古城的幸運，方是人生可遇而不可求的至純至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