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我不快樂散文
前幾天手機裏關於母親的文章就已經連篇累牘了，今天是母親節，關於母親的文字、圖片和視頻更是鋪天蓋地。看到羣裏那一條條關於母親節快樂之類的祝福，我默默地關掉了手機。
母親離開我已經整整一百零七天了。上學期學生期末考試閱卷後，沒來得及開總結會，我匆匆回到了老家。原本打算在老家照顧母親一段時日的我，買來了雞蛋、奶粉、糕點和各類蔬菜，備足了生活用品。那是去年冬天最冷的幾天，我回到家那天是臘月十五，那天中午，太陽不錯，我把母親攙扶了出來，讓她坐在輪椅上，然後去晾曬她的被褥。我發現母親幾乎不會走路，是很被動地讓我攙扶着走出來的，坐輪椅的時候，她身體很軟，自己不能坐上去，是我把她抱上了輪椅。然後我告訴母親我是誰，母親竟沒有反應，而且也似乎不會說話了。我心裏很不是滋味兒，不過，以前也出現過這種情況，我根本沒有想到會那麼嚴重。患老年癡呆症多年的母親，近幾年除了我，她已經認不出她的其他孩子們了。以前母親去我家住的前兩天，也經常不會自己走路，需要我或女兒的攙扶才能上廁所，這樣鍛鍊幾天就能單獨走路了。有時候剛開始也認不出我，不過一天下來母親總會認出我來，很欣喜地拉着我的手，喚着我的名字，問什麼時候跟我去（神智不清的母親在我家住着還以爲沒在我家）。我根本沒有想到這次竟會那麼嚴重。那天中午，母親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在冬日的陽光下，我用溫水給母親細細地洗了臉，梳理了頭髮。喂母親午飯時，母親一口也不吃，喂一口她就用舌頭把飯又推送了出來，如此反覆好久，我看飯已不熱了，只好作罷。然後給母親熱了一包奶，這次母親很快喝了下去。趁母親曬太陽的檔兒，我打算把母親的被罩、牀單洗一洗，誰知抽水的時候，我推開開關，我們家井裏的水泵竟然抽不出水來，而且電閘也跳閘了。正好二姐回來了，她幫我把電閘推上去，又打開抽水泵抽水，又一次跳閘。被罩、牀單洗不成了，只好作罷。二姐說哥哥前些日子走的時候剛換的新水泵，當時抽了一大缸水才走的。
二姐說母親已經在牀上睡了好幾天了。因此我更以爲是母親沒有起來走動的緣故，身體才那樣虛弱的，根本沒想到母親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二姐還說前兩天母親還拉着她的手問:“你是霞不是?”，二姐騙母親說是，母親接着就說了她見到我每次必說的話:“我啥時候跟你去呢！”我告訴二姐說:“這次正好放假，我在老家照顧母親會比我那裏樓上樓下的更方便一點。過完年開學後，等我再次照顧母親時，我把母親接去給她洗洗澡。”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怎麼會想到，這是我最後一天照顧母親呢！母親永遠不能再跟着她摯愛的小女兒來她家了。
晚上，母親還是不吃飯，我只好又喂母親喝了一包奶。我傻傻地以爲第二天讓醫生給母親開點藥，陪母親鍛鍊一下，母親就會恢復了。晚飯後，三姐回來了，和我坐着說話。忽然聽不到母親的呼吸聲了，我和三姐趕忙去呼喚母親。打電話讓村裏的醫生趕過來，醫生說母親心跳已經停止了，他做了一些急救的'措施，也都無濟於事。母親就這麼平靜地走了，在我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離我而去了，還沒有來得及穿上我給她買的過年的新衣，沒有來得及過半個月後的新年，沒有來得及二十幾天後讓我們給她過八十五週歲的生日……
送走母親後，孩他爸去接我回家。一坐上車他就對我一通訓斥，他認爲，在母親走後我一直沉浸在悲傷之中的狀態，對孩子影響不好。我一言不發，默默地聆聽着，眼前閃現出那天給母親燒完出門紙回到堂屋我們姊妹幾個在母親身旁放聲痛哭的場景——那天，他也在。我默默地聽着他的訓斥，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從那一刻起，我就覺得應該把自己的心痛調至靜音模式。於是，在孩子面前我很少提及母親。
大概母親走後十幾天左右吧，孩他爸說要去我們村買點葡萄酒。車至村口，看到村子裏那熟悉的大路、牌坊，田園，房舍，我的眼前立刻霧濛濛的。我趕忙轉移注意力，和孩子們說笑起來。買酒歸來，等車開出熟悉的村莊，那個生我養我，如今因母親的離去已永遠不再屬於我的村落，我真的無力再掩飾自己了。急忙打開那瓶葡萄酒，笑着說我要先喝了，然後自斟自飲起來。雖然我從未有過醉酒的經歷，剛剛三杯酒下肚，我還是意識到自己醉了，在孩子們的打趣聲中，我淚流滿面地笑了。頭暈暈乎乎的，醉酒的感覺真好啊！我醉了，我宣告。在他們的說笑聲中，胸腔裏的痛，終於可以化作淚水，讓它恣肆地奔流而出。
以後的日子，每次半夜醒來思念母親時，我就找一些有關佛教的文字來讀，姑且信其有，聊以自我安慰自我麻醉吧！有時候，我甚至會故意搜索一些搞笑的視頻來看，在短暫的笑聲中忘卻了一切。工作、家務之餘，僅有的一點閒暇時間，我都在忙着刷朋友圈。喪母之痛，生活的不順，工作的煩惱，身體的病痛，這一切的一切都被我屏蔽了。我似乎生活在一個無思無想、無痛無慾的境界裏。
今天是母親節，兒子和他爸不在家。早晨，我還是忍不住又一次打開手機微信，聽着湯潮《媽媽，我想你》，終於痛快淋漓地放縱了自己一把。前幾天就決定今天不發朋友圈的我，還是又發了許多，然後關掉了手機。
一天了，我沒有梳洗，沒有換掉睡衣，就這樣在房間裏盪來盪去。早上大悲大痛之後，重新又陷入了麻木狀態，平靜地寫下了這些文字，感覺內心空虛又無聊。
母親節，我不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