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些年散文
終於可以停下來休息一會兒了，雖然只有半天。一個人靜靜的呆在角落裏，吸一隻煙，回頭數數這些年走過的路，從農村走向城市，又從城市回到農村，然後又回來。在一個大都市裏一晃混了二十二年了。這二十多年來，沒給我留下什麼快樂的事可以提起，能想起來的只有學時的記憶是美好的，可是總歸已經二十多年了，比我呆在父母身邊所有時間之和還要多。閒着也是閒着總得說點什麼吧。
這些年我累壞了。
二十二年前的冬天，我帶着渴望帶着責任來到北京時，還人生地不熟，說是到北京，可一下火車就被拉到了河北赤城一個小山村，接受四個半月的培訓，雖然是農村的孩子，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但瘦弱的身軀還是吃不消那艱苦的訓練，我記得，訓練時自己經常被摔的鼻青臉腫，暈頭轉向，汗水與泥土混成泥巴被太陽曬成硬痂後，一張張被班長揭下來，疼得咬牙切齒；我記得，厚厚的棉襖結成鹽鹼地，能掄起來把一頭豬打死；我還記得腿腳腫的象包子也要象木樁一樣站2-3個小時後，被幾個兄弟象豬一樣擡回去；更忘不了的是那飯量大一頓飯能吃6個扔在牆上能粘住的半熟饅頭，一天下來累的我連牀都上不去的時候，撐着我的信念居然是將來我得爲自己、爲家庭負責（當時已經考慮將來要爲家負責了）。於是咬着牙撐了四個半月後。我熬過來了。
這些年我累壞了。
回到北京已是第二年春天，空氣裏漂浮的粉塵，讓我經常過敏，身上起了大片大片的疙瘩，記憶力嚴重下降，學什麼都比別人笨，我幾乎喪失了撐下去的信心，給老班長送兩盒紅塔山還是用一個月的津貼費買的'，僅僅是想請他幫我去炊事班做飯（幸虧沒去成）。我記得，機關來單位挑人，領導看我人長的還象個人樣就把我調到機關去了，當時高興壞了，給家人和朋友報喜。可是來到機關還是很累（這些是自找的），因爲當時沒有什麼人會使用電腦這個新東西，也因爲當時我看到這象電視一樣的東西居然能聽人的擺佈，就下決心一定弄會它。於是我用一週的時間飯也不去吃，覺也不睡，晝夜不停的學習，硬是學會了“四通2401”打字機和鍵盤式打字機，還基本上掌握了漢卡2103中的UCDOS使用（現在看是小兒科了），差點沒累死。會了不打緊，接着就是沒完沒了的文字材料，連打帶印累的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媽媽的，我願意”當時就這麼想。就又熬過來了。
這些年我累壞了。
經過補習班，我考上學了，雖然不愛學習的我，因爲學習又真的下了十五天的苦工夫。到了學校，很興奮，自以爲從此我的人生軌跡將發生重大轉折，沒想的是艱苦的訓練並沒有因爲三年的磨難而輕鬆下來。這裏不是搖籃，是學工（邊學習邊幹雜活），老師不象老師，因爲他們不爲人師表，同學不象同學，因爲他們不講究同窗苦讀。我記得老師讓我們在水泥地上對打，我們從跑道的西頭摔到東頭再摔回來，400米，多少個跟頭？我雙肘嚴重損傷，也不能停。我記得我不得不給父親打電話，告訴他我想退學回家，父親千里迢迢來看我，我居然沒錢請他吃一頓餃子。我累壞了，用沉默代替痛苦，很少說話，很少與別人來往，以至於畢業時我的領導居然不知道我是他的部下。兩年在沉默中也熬過來了。
這些年我累壞了。
終於，畢業了。我也是個小領導了。自以爲可以管別人了，可以輕鬆一些了。五年來的苦味總也到頭了吧。可是，不是這樣。一分配就到了一個新單位，那100多號人主要領導不願管，全靠我管，管理和被管理就是矛盾的，沒法子避免，我愁啊。兩眼一睜忙到熄燈，辛苦啊。上午搞教育培訓，下午組織大家訓練，晚上加班寫材料爲第二天工作做準備，6個小時都睡不夠。世同婦會後想休息幾天吧，體大500多新生要培訓，我帶着10個人一呆就是2個月，訓練着那比自己高50公分的大塊頭，訓練着曾經的冠軍和高材生。苦苦撐下來，又訓新到部屬，還沒完又被調到機關和一個老股長拼命，累啊，苦啊受的太多了。
這些年我累壞了。
98年底上級抽調幹部，一紙調令，我被抽調更高的機關工作，一干就是12年啊。這十多年的苦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我記得那個編制調整，我和我的同事加班工作準備資料，一干就是7天6夜沒睡，同事累暈倒在樓道里，差點死掉；我記得自己盯着電腦屏幕上的文字，忽然手腳就沒有感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着，從沒跟別人講過，從不想提起來的事多的去了；因爲剛結婚要了孩子，老婆一個人帶着非常辛苦，就接到北京來住些日子，她舍不下工作，兩地分居了近十年，我們帶着相互的思念和對未來的嚮往竟然挺了過來，這些年來，沒有人幫過我，因爲父母和老婆感情出了點差子，兩頭受罪，苦不堪言。因爲孩子病了，因爲看不下去老婆辛苦，因爲無法解決家庭矛盾，也因爲沒錢，父母不理解，老婆不理解，不怕笑話，我沒少哭過，一個男人哭泣，夠丟人的。但是我也熬過來了。
這些年我累壞了。
孩子在一天天長大，父母在一天天變老。對於孩子，我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他們的成長讓我揪心的失敗；對於父母，結婚這麼多年來，我都沒有盡到兒子應該盡到的責任，工作忙的甚至還電話也沒時間打（太多的時候，因爲歉疚不想打，怕挨說），滿腦子都是工作，我累啊。因爲沒錢，大都市生活成本大，兩孩子壓力更大，而且還要考慮他們將來的成長進步，我得努力工作，我必須努力工作，不得不承受更大的疲憊。
我累了。不想幹了。
現在，給自己信念支撐的是：
我還有個家，家裏有老婆孩子，家是港灣。
我還有父母，父母還沒享受我帶給他們的快樂，還欠着他們生我養這麼大。
孤獨的人生，孤獨的我，孤獨的辛勞伴着我......何去何從？
我還沒享受過快樂，五年內我必須扭轉現在生活巨大壓力的局面，否則不就白累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