雋妙的指甲花散文

如今的女孩子愛美，花錢買指甲油染指甲。我記得那溫飽難保的20世紀80年代前，裏下河老家的女人們用自家種的指甲花染指甲。

那時的農村婦女從水稻栽秧到抽穗，3個多月時間都在秧田裏勞作，不僅泡爛了手腳丫，而且引發了不少灰指甲、嵌嵌（醫學稱甲溝炎）等毛病，使人疼痛難忍，最嚴重的被逼息工。皮肉嫩點的小姑娘、少婦們，更是難逃一劫。媽媽、奶奶（意爲公婆）們按着代代流傳的土祕方，用指甲花爲孩子染指甲消毒，抑制真菌。那年，我6歲，三姐8歲，並不知道這些，只覺得姐姐、嫂子們染指甲好看、好玩。有一次瞞着大人自己染，鬧出了啼笑皆非的洋相。我手腳20個指頭、指甲蓋大多被三姐染紅，而三姐因我包裹花泥的桑葉線繩扎得不夠緊，午覺醒來時，包紮的桑葉都離了指頭，弄得衣裳、蚊帳、涼蓆上都沾了斑斑點點的指甲花泥、桑葉汁，嚇得躲到了屋後的黃豆田裏。傍晚，家人找到了我倆。媽媽坐在煤油燈下，心平氣和地捏了點指甲花泥敷在三姐小小的`指甲蓋上，用備好的桑葉像包糉子裹緊紮好。媽媽邊做邊說做花泥、拈花泥、敷花泥、包花泥的要領訣竅，並教導我們從小要誠實，不懂的東西嘴要勤力、多問人，隨意瞎搞會出事的。我和三姐慚愧得頭低到胸口。翌日清晨，三姐拿掉包纏的葉子，指甲上現出色彩豔麗的嬌滴滴的嫣紅。

七夕染指甲，《本草綱目》裏有記載：“指甲花，有黃白二色。夏月開。香似木犀，可染指甲。”“七月七，女乞巧於庭，搗風仙花，以染指甲，紅如琥珀，累月下去。”可見指甲花也叫風仙花。從那次自染指甲鬧出洋相後，我便喜歡上指甲花。看到媽媽或姐姐們隨意將指甲花種撒在家前屋後閒地上，幾天後便破土而出，幾個月後就迎風招展，七月裏開着密密麻麻的大紅色、紫紅色、粉紅色、白色的花兒，隨風浮動着點點清香，每到傍晚更加濃厚。姐姐們小心翼翼地摘下花來，切碎，加點鹽或礬，放在碗裏用樹棒頂頭慢慢搗成紫紅色泥漿，放上半天蒸發部分水份。夜幕降臨，大人們荷鋤而歸時，摘好寬大柔軟但堅韌、不太透氣的桑樹、扁豆、蓖麻等葉子。洗過澡後，一門心思做起染指甲的事來。

隨着我逐漸長大，陸陸續續瞭解了指甲花更多鮮爲人知的雋妙傳說。指甲花是純天然、對人體毫無傷害的植物，不僅染指甲效果奇特，而且渾身是寶，人既能食用，也能傷病。它的嫩莖，無論炒肉片、燒雄雞等，還是燴、醃、泡，都有獨特的風味。它的花，有祛風、解毒、活血、消腫、止痛等功效，可治療風溼性偏癱、腰脅疼痛、婦女閉經腹痛、跌打損傷、蛇咬傷等病症；它涼性，能治療血崩、頭痛、溼疹、結腸癌、散瘀血及防菌類感染、肌肉收縮等病，還可以治療癰疽、疔瘡、鵝掌風、灰指甲、甲溝炎、腳癬等症。它的莖（中藥名透骨草或風仙花梗），有祛風溼、活血止痛、清熱利尿、消腫解毒的功效，可治風溼疼痛、關節炎、咽炎等疾病。它的根，有活血通經、消腫止痛作用，可用於治療風溼筋骨疼、跌打損傷等症。它的種子（中藥名急性子），有軟堅消腫作用，可治骨、魚刺鯁喉。種它之處蛇不敢安身。

不知什麼時候，農村人不種指甲花，也買指甲油塗指甲了。前日，我回了趟久違的老家，依然不由自主地去老地方看指甲花，期望重溫童年夢想。未見着，久久凝視着那塊種過的地方，眼前彷彿浮現了一片五顏六色的指甲花，開得奼紫嫣紅的花兒也一起化着兒時的夢想，飛向很遠、很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