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的散文

我很想給我的娃娃寫首小詩。可我寫不出，她太美，不知道什麼樣的詩句才能配得上她。她的肌膚如水般潤滑，粉嘟嘟的面頰，光潔無瑕。一雙秀蘭鄧波兒似的亮眼睛，純淨而又幽深。她的長睫毛俏俏地向上翻卷，和着一頭結成兩條辮子的米黃色捲髮，相映成趣。最喜歡她小巧的鼻子和櫻桃紅的脣。我不知道心靈手巧的玩偶大師，是怎樣將這兩處最不易表現的部位製作得如此靈巧傳神的——鼻樑立體骨感，鼻翼弧線清晰，投射着清純和柔情。微抿的嘴角溫婉動人，雙脣的紋痕錯落有致。還有她那撒了花的格子裙和米白色的短款外罩，顯得如此大方合體……她小小的身體裏蘊藏着呼之欲出的生命的律動，她是健康的微笑的幸福使者，是我的安琪兒。於我，她絕不是僵板的玩偶，而是我的朋友，知心的夥伴。

不要笑我。我只是在彌補童年缺失的一課，一個女孩曾經的.心願，一個關於布娃娃的夢。總覺得沒有過布娃娃的女人是不完整的。造物主賜予女人特有的細膩、柔情、敏感、含蓄，如水樣的風骨，就像這精雕細作的娃娃透着完美的靈秀，所以她理應被女人感受和擁有。可我的童年時光裏並沒有娃娃，它是屬於草塘、楊樹林和村口的小巷的。那時候，我像個假小子似的和那些比我還野的發小們廝混在一起。春天去山坡上摘榆錢、挖野菜，秋天又一起打野果、採蘑菇，要不就是偷偷地溜出家門到楊樹林裏捉迷藏，或去村口跳皮筋、扔口袋，不到月上重宵，母親喊破了嗓子絕不回還。

直到有一天，由於父親的工作調轉，我們舉家搬到了城裏，纔在商店的櫥窗裏見到了那如許五色的姿態各異的布娃娃。忽然就覺得自己像個女孩了，很想擁有一個美麗的娃娃，抱着她躲在月下的花園裏，說說不用語言表達的心裏話。

可是，那時候我已經十六歲了。放誕不羈的童年不知什麼時候就那麼無聲無息地從生命裏溜走。彷彿一夜之間，我便成了害羞的乖乖女。向父母索取一個娃娃的想法竟像做了壞事需要坦白一樣難以啓齒。當鼓了幾次勇氣未能成功之後，這個念頭被我悄悄地壓在了心底。可它就像一粒胚芽健全、生命力旺盛的種子一樣，總會在陽光明媚、雨水充沛的時節萌生出蠢蠢欲動的憧憬。於是，當我已經成了一個女人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實現了這個願望。我對愛人說，我想要一個娃娃……後來，他微笑着擁我入懷，還有我懷抱裏的娃娃。

其實，幸福有時候就這麼簡單——實現一個小小的心願。就好像我現在這樣，偶爾抱着自己的娃娃，說說心裏話，也許，什麼也沒說，卻覺得安然恬靜。女人總會有很多心事，要是連心事都沒有了，生命就真的凋敗枯萎了，不再美麗生動，不再繾綣如水。前兩天偶然在朋友的博客裏，看到美國繪本作家塔莎奶奶的美好生活，一個九十二歲的女人依然美麗，依然透着生命的活力，那是源於對生活永不止息的嚮往和熱愛。青春原是沒有界限的。那些醫學上界定，是生理學家們理性的刻板。只要願意，我們完全可以用心靈調和出延展青春的靈藥，即使你的臉上已刻滿褶皺，即使你的華髮已漫上額頭，可你仍然是個靈光四射、聰穎無邪的頑童。

我有一個娃娃，童年不再缺失，生命因此愈加美麗。我無法寫出一首小詩，可我的娃娃會記錄我的每一個夢想和每一段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