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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長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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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長”並不老,他過世時也僅有五十六歲。

老村長的散文

“老村長”便是我父親,從記事起,他就是這個說官不是官,卻又比官還要操勞的一村之長,直到五十三歲才藉故身體不適退了下來,這大概是村人們稱他爲“老村長”的其中一個原因吧。

父親雖然在村長這個職位上待了將近二十年之久,被村人們津津樂道事情也只有那麼一兩件,但這二十年,一兩件,也足以讓村人們記住他,尤其是剛開始包產到戶時的那次兩委會,甚至可以載入我們的“村史”。

那次會議上,大家的情緒都很低落,爲啥?由於我們村是老山窩子,可供耕作的土地少的可憐,即使把所有的土地一寸不落地分下去,也改變不了多少村人們的現狀。然而我們村卻是遠近聞名的梨鄉,漫山遍野幾乎全都是連接成片的優質果園

就在大家一口口的狠勁地裹着菸袋,唉聲嘆氣的時候,父親突然打破了這種沉悶的氣氛,道:“把果園分了吧!”聲音不大,卻透着一股堅定。

衆人一陣驚愕之後,隨即高聲附和起來。支書見大家情緒如此激動,也就把心一橫:“分!”不曉得此舉在別的地方有沒有先例,但村人們管不了那麼多了,就當是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吧。當真是窮怕了,餓怕了,更折騰怕了。

村人們的熱情如蓄勢已久的火山噴涌爆發,凡是能種的地方就種,能栽的地方就栽,總之不會讓一寸土地空閒着。村人們對待土地、果樹如同侍候自己的兒女,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一年,莊稼瘋一樣的長,梨花更是開的從未有過的轟轟烈烈,奪人眼目。看到這樣熱人的景象,而且上面也沒有什麼風吹草動,村人們心裏的希望滿滿的。

從此,憑藉着梨樹產業與村人們的辛勤勞作,我們村可謂一日一變。這並不是虛誇,若不然連村名都改作了“梨園”。

所有的這些變化,說都源於當初父親的那個“提議”,似乎也並不爲過。儘管這是村人們早已在胸中憋悶了許久的念想,但在那個時期,人們似乎還對那場剛剛結束浩劫心存餘悸,沒有人敢冒此險。這就如同一隻已膨脹到極限的氣球,隨便某個人再稍稍用力對它吹上口氣,便會“嘭!”父親便扮演了類似這樣的一個角色,然而,就是這輕輕的一口氣,誰知道會需要多大的勇氣與膽量呢?也就是從這件事中,村人們更加的擁護信任父親了。

這個故事父親從未在家裏講起過,但我們姐弟從村人的一些閒談中也瞭解了些許,我們爲父親驕傲,更爲擁有這樣的一位父親而自豪。

在我的記憶中,父親除了後來又提議並帶領着村人們,開闢出了一條橫穿整個果園區的環山路之外,似乎便陷入了村中的瑣碎事務之中,再也沒弄出什麼大的動靜。

十七歲那年,我終於如願,更如父親所願,考入了一所重點高中。瞅父親那股高興勁,似乎我已鐵定是一名大學生的料了。父親雖然沒受過多少教育,但只要你願意讀書,便會不惜一切,哪怕砸鍋賣鐵,可惜的是,姐姐哥哥們別說大學了,就連高中的大門也未踏進。父親的希望一個接一個破滅,可倔強的他就是不相信,六個孩子裏連一個大學生也出不了?於是排行最末的我,便成了他最後的賭,唯一的希望。其實在那時的村子裏,我們姐弟六人順利地讀完了初中,已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父親應該感到欣慰,知足了。

也就是在這一年,父親辭去了村長的職務,二十餘年來,這個位子上終於出現了一張新鮮的面孔。父親的身體不適是真的,但他更清楚自己已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應該讓年輕人去打拼了。

父親退下來後,“老村長”這個稱謂變成了他的一個代名詞。這麼多年了,或許是村人們“村長,村長”的叫慣了,新老交替後,一時還真有些難適應,索性就在“村長”後面加上個“老”字,他們知道父親有這個資格,這樣稱呼也更覺得親切。雖然父親不贊成,但村人們喜歡,他也無計可施,每次便報之一笑。

父親的身體確實出現了狀況,經常性的頭痛,腿痛,手腳麻木,可全家人包括他自己都沒太在意,總認爲人上了年紀,不經累了。疼的時候就吃點藥,貼幾帖膏藥就又過去了,其實更多的時候,父親並不對我們講。

平靜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我高三那年的春天,我已開始爲高考做最後衝刺。可誰又能料到,在一個週末的`午後,父親參加完朋友兒子的婚禮,剛回到家,便突發疾病,且昏迷不醒,很是駭人。家中偏只有我和母親,急慌慌把父親送到城裏的醫院時,已是殘陽如血。

從搶救室出來,大夫就告知我們父親的病情很嚴重,加上拖得時間太久,要我們做好思想準備。

天哪!這怎麼會?這不可能?我聲嘶力竭地懇求大夫一定要醫好父親。

大夫努力的安慰我,說現在的醫療水平有限,但他們會全力以赴。

然而,一週過去了,父親仍然不省人事,不見一絲轉機。七天中,我整日以淚洗面,以至於形容憔悴,神情恍惚。家人都勸我回家休息,以免影響學習,可父親這個樣子,我又怎能安心呢?

正當我們爲此爭執不休的時候,父親突然大口大口的噴吐起了鮮血。一陣手忙腳亂之後,驚恐的我們看到的是大夫們無可奈何的搖頭與嘆息。

父親的人生就這樣畫上了句號,沒留下隻字片言,如此乾脆與決絕,讓人刻骨銘心。

“老村長”的死,驚動了整個村子,出殯那天,送葬的隊伍浩浩蕩蕩的,穿行在果園中的山路上。此時滿山的梨花已盛開,如雪般聖潔的花朵鋪滿了枝枝杈杈,不留一絲空隙。這是刻意因“老村長”而爲嗎?這漫山遍野的素潔,給“老村長”的葬禮平添了幾分肅穆,幾分悽美。

也許隨着光陰的流逝,村人們早已淡忘了他們的“老村長”,而梨花卻仍會重複着花開花落,一次比一次盛大。

父親,永遠和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