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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兩個保姆現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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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兩歲前,因了工作的原因,在五個月後先後託付給兩個保姆照看。因兩人都住在我家的附近,常見了兩人在八年間的不同變化,更覺得人的生活狀況與人的生存態度有着極大關係,現就與兩人的點滴小事付諸於文。

孩子的兩個保姆現代散文

大凡替別人帶孩子的人,有兩點是共同的:一是經濟不夠寬裕,二是有空閒的時間。第一個保姆姓韓,有兩個女兒,丈夫工作的單位倒閉了,在外打工。她四十出頭,人不是很精神,長相一般。屋子裏是一窮二白,除了兩張大牀,其餘的東西都能按個數過來。凳子是非常老舊的小板凳,茶几是無限掉皮的鋸沫壓縮成的那一種。韓嫂除了我們家女兒,還同時帶了個一歲多的小女孩。當時我們就有些猶豫,想着兩個費精力的孩子,再加上一家人的一日三餐,能否忙得過來。韓嫂則一個勁地打消着我們的顧慮,保證絕對能帶好。不論怎樣,我們能看得出,她需要帶孩子的這筆費用以添補家用。女兒那時半歲,粉嘟嘟地,非常可人,女兒就是我們夫妻全部的身心所在。除了約定的錢,我們還額外多留了些,說是給孩子的零用。其實我們帶到韓家的東西一應俱全,無非是希望她們對孩子好在內心、好在細緻。此後,每天早上我把千嬌百媚的女兒喂好,讓丈夫抱着送去;中午匆匆地趕到韓家讓孩子再吃一頓母乳。看到女兒換下的尿布,我怕韓嫂忙不過來,都要帶回家自己洗。韓嫂對於此舉並不阻攔,久而久之成了習慣,女兒的所用所換都要帶回來。每次給女兒喂完奶,韓嫂並不留我多坐。放下怎麼也看不夠的女兒,拎着一兜尿布出門,有時悽然地覺得自己就像個餵奶工。常拎了水果去,韓家並不表示感謝,好像一切都理所當然。對於韓家的感覺,就覺得一個“冷”字。韓嫂不是一個脾氣多好的人,她常大聲用世俗俚語怒罵着那個一歲的女孩,而且在我跟前也不避諱,這讓我很不舒服,曉不得我們不在時,她對女兒會怎樣。丈夫也慢慢有了隱隱不快,說韓嫂的個人修養遠不是我們期望的那一種人,髒話隨口就來、對孩子輕易就動怒,這樣的家絕對不可能用“和諧”二字來說的。“三八”節那天,韓嫂得知單位要放假,早早抱着孩子在路口。春寒料峭的,偏我那天單位有事,回來得並不早。孩子凍得鼻涕直流,見了我拼命地要我抱。那一刻,我是徹底寒透了心,覺得韓嫂這人耐心不夠,愛心不足,緣分也就此打住吧!月頭上,剛預付過賬,可韓嫂對我們不再送孩子問也沒問,沒說結賬的事、沒說物品的事,路上見了面像從來不認識一樣。對於韓嫂,我從來不瞭解她,不知她內心是太深還是太淺,不知她是受的苦難太多還是永遠停留在對生活的抱怨上。

後來,又託朋友找到了陳嫂。丈夫在地質隊,風餐露宿長年在外,獨生兒子上高二。見了陳嫂,人長得很善良,精氣神很飽滿,屋子收拾得乾淨利落,中堂掛着只虎,孩子有書架、書桌,臥室有地毯。陳嫂長年給人帶孩子,我們的孩子送到時,她剛把一個男孩送到幼兒園。玻璃板下壓着她帶過孩子的照片,她親切地介紹着每一個孩子的特徵和習性。看得出,她是一個非常細緻和善於發現孩子特點的人。女兒那時快一歲了,是明白了語言還不會應用語言的時候,一天急切地指着門,拿着外套就要出去。陳嫂常抱着女兒給她指過往的車輛,給她指拉豬的車,說:“這叫哼哼,你吃不吃它的肉啊?”女兒的頭搖得跟小鼓一樣,惹得陳嫂哈哈大笑。一日,愛人出差,我下班很晚纔去接孩子。陳嫂說,“在屋裏湊合着吃行了,回家再搗弄多麻煩。”她的兒子上晚自習,要很晚纔回來。我們兩個女人在往鍋裏揪着面片,早已夠,可誰也不好意思說夠,就使勁往鍋裏丟。吃的時候,每人揣着一大碗,纔不好意思地相視一笑。最後我們吃得都很費勁,陳嫂說:“吃不了就算了吧!”於是,倆個不太認識的人認識了,倆顆並不瞭解的心開始瞭解了,我們之間的話題多了起來。陳嫂帶孩子,我們很滿意,孩子也很快樂。時常送去水果、女人的卡子之類,像姐妹一樣彼此關懷着、惦念着。後來母親住院,我在醫院侍候了半個月沒有回家,女兒一直由陳嫂帶着,陳嫂毫無怨言,摟着女兒夜夜入眠。陳嫂的兒子也非常喜歡女兒,雙休日,陳嫂忙時,他抱着女兒到樓下玩,像一家人一樣。

後來,母親思念外孫女心切,女兒兩歲後,就由母親帶着。女兒三歲生日時,我們出門不在家,陳嫂給女兒買的蘋果花樣裝飾的桔黃衣服由母親收下,非常好看。陳嫂果是一個念舊有情的人。感念之餘,我們找到了陳嫂。陳嫂說,兒子考到北京去了,她要跟丈夫去地質隊上了。這一別,確實讓人有依依不捨的情懷。陳嫂是一個樂觀的人,在頻繁接觸中總能感受到她的勇敢與堅定,似乎什麼樣的生活她都能適應、都敢去面對,讓人感覺不到有悲愁的情緒。與這種人在一起,總有一種蓬勃的朝氣讓你快樂地面對每一天。

再次說起她們,是女兒上小學三年級的一天,見到了她們兩個人。那日在花園晨練,看到了韓嫂,頭髮幾近全白了,而且非常地稀少,人沒有一點精神,見了人仍然漠然,蒼老的外相與實際年齡極其不符。晚上,我在超市買東西,討厭逛商場的愛人突然眉開眼笑起來,對出來的我說:“看看這是誰?”竟是陳嫂。五年過去了,外貌上讓人感覺不出有多大變化,就是牙掉了兩顆,笑起來還是那樣讓人溫暖,精神依舊很飽滿。邀至家中相敘,女兒對陳嫂已全無印象,卻依然能夠相親相近。陳嫂的兒子大學畢業留在了北京。那是中國許多年輕人夢想創業的'天堂,對於我們這種西北小地方小平民的孩子,真有一種天地之大卻無容身之所的感覺。孩子不願回來,陳嫂倆口子只好卯足了勁掙錢支援北京建設。地質隊越走越偏遠,陳嫂在隊裏是炊事員。她依然那麼爽朗,談笑風生中講的像是別人的故事。她給我講什麼叫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什麼叫風餐露宿,什麼叫黃沙滿天,什麼叫空曠無垠,什麼叫狼嚎鬼叫……在一個不能享受現代文明的地方,有一羣地質人過着近乎“野人”的艱苦生活。男人尚且難熬,女人更是咬緊了牙、咽盡了苦水。能夠堅持不走的,大都是家中困難或是爲了孩子。我問陳嫂的兒子能理解他們不,陳嫂說沒有去過那地方、去真正體驗的人是理解不了的,沒準還能浪漫而幽默地想到塞外風情,那種苦是但凡有一點辦法的人都會逃之夭夭的。我問人在那洗澡不,陳嫂說那真的叫天方夜譚。我說那你還這麼樂觀,她問不樂觀咋辦?人生活像行走在夢裏,搞不清回到城市是真實的生活,還是跑到鑽井的地方是夢。有時都有一種時空的錯覺,弄不明白活了幾世。我說繼續給人帶孩子,陳嫂說一家三口分三個地方,那感覺太不好了。人一輩子,活來活去,還不是以親情爲主。不說錢掙不了多少,分崩離析的,弄得人牽腸掛肚、迷迷茫茫的,爲兒子同甘、與丈夫同苦,很真實。

陳嫂走了,她說幹不動了倆人就一起回來。她沒有一點悲慼的神情,上不怨天、下不尤人。與孩子的關係,她相信是上輩子的冤家,僅北京的一套住房就讓人望塵莫及的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陳嫂又離開了家,休整後繼續去了鑽探的地方。這種人,總是讓人願意接近和相處的,她的身上有股陽光的味道,堅強、樂觀,對生活的一切困苦總是那麼坦然面對。與韓嫂相較,給人的感覺永遠是那麼不一樣。就韓嫂而言,人生縱然有再大的困難,不還得往前走嗎,人怎麼就永遠像“霜打的茄子”提不起神來呢?自己不開心,別人不快樂,與事、與生活有什麼補益嗎?!何況還有孩子,會受到什麼影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