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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鼠記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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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進老鼠了!

鬥鼠記散文

晚餐時,妻非常嚴肅告知我。瞧她那神情,不亞於家裏進了盜賊或卡上的錢被騙走了。而且,這是澄清了一樁冤案,經過她再次縝密偵查之後,趁着晚餐這個絕好的時段發佈的驚人的消息。

那天是週六,妻中午有客做,午飯要我自己解決。本人一則懶,再則一個人用餐太沒趣,好在老孃住得近,午餐蹭了老孃一餐。誰知,妻做晚餐前,厲聲質問我:中餐我不在家,你怎麼偷着吃了那麼多肉?

我年過知天命歲月,加之“三高”沾上“兩高”——血壓高、血脂高。吃肉於我來說是嚴格控制的,平時只准吃點瘦肉,而且量不能太多。可我又偏偏喜嗜肥肉,有時趁妻不注意,偷吃個一塊半塊,被發現之後,其處罰是十分嚴厲的,起碼半月見不到一點葷腥。

這次卻是個天大的冤案,所以我有點理直氣壯。不屑一顧地看着電視,沒半點露怯,也不吭一聲。

我走時放的兩碗臘肉,一肥一瘦,罩在餐桌上,現在只剩一碗肥的了,不是你吃了,那難道是鬼吃了。妻大概被我傲慢的態度激怒了,有理有據數說我。我倒是被激怒了,便將中午蹭飯的事高聲地告訴她,並說如若不信,打電話問老孃去,她這才覺得理虧,轉身忙去了。

她是忙着破案去了。發佈了驚人的消息後,沒容我提問,她接着一五一十地講着怎樣偵查得出的這個結論。說是廚房發現了老鼠屎、衛生間有老鼠啃破的天花板殘渣······見她言之鑿鑿,我只好默認。但有一個疑問:兩碗肉,老鼠怎麼只吃瘦的,難道老鼠也和我一樣有“三高”的毛病?見她如此嚴肅,我這半是玩笑的疑問也只好和飯菜一起嚥下去了。

飯後,妻一邊收拾碗筷一邊給我下了第一道命令:趕緊查清老鼠從哪兒進來的!家在四樓,這老鼠是如何進來的?我首先查看窗戶,外牆又高又陡又滑,老鼠爬上了不容易,何況窗戶一般是有人在家時纔開,勘察窗臺,也沒老鼠爬過的痕跡,否定了。忽然想到妻說衛生間有老鼠咬天花板的渣子,忙到現場查看。果然,從天花板穿下來的水管,安裝時鑿的洞大了,再聯想到外牆穿水管的洞也有同樣的問題,綜合分析,老鼠肯定是從那兒進來的。

我爲自己的小聰明而得意,興致勃勃把破案的結論告訴妻,沒想到她沒有半句讚賞,而是接着下了第二道命令:趕快想辦法除掉老鼠。命令如山倒。於是,我腦子裏急忙構思除鼠方案。第一個方案:堵住衛生間天花板和外牆的洞。但隨即否定,以爲這樣,老鼠會困死在衛生間的上面,老鼠死了會發臭。第二方案:堵住衛生間天花板的洞,讓老鼠從外牆洞裏逃走。覺得此法可行,隨即動手,找來一塊鐵片封住水管邊的洞,得意地向妻邀功,妻淡淡說了句:老鼠是你的兒,乖乖聽你指揮,自覺逃走。

還真是被妻言中。晚上十點多鐘,妻看完電視就寢,我則關掉所有的燈,靜悄悄地躲在沙發上,檢驗白天的方法成功與否。果然,不到幾分鐘,衛生間傳來響聲,我走近衛生間門口,聽見天花板上先是老鼠逗打調情的`歡快之聲,接着是它們啃齧天花板的聲音。很快,天花板被它們洞穿了,有老鼠簌簌順着水管溜下來。我趕緊打開燈,精明的老鼠見到亮,眨眼間簌簌地又沿着水管逃到天花板上。徹底失敗了。我啊又是惱怒又是失望,整晚睡不着,構想第三方案。

第二天晚上,到時催妻睡覺,我開始執行第三方案。依然是關燈,靜悄悄躲在沙發上,不同的是,聽見老鼠撒歡調情、咬天花板、順着水管爬下來,我始終按兵不動,直到清晰聽見這羣小精靈沙沙地出了衛生間、到了餐廳、進了廚房,我才迅速將衛生間的門關上。這個方案核心就是:先斷其後路,然後分割包圍,一舉殲滅。我打開所有的燈,將三間臥室、廚房、衛生間的門全部關上,準備一間房一間房搜查。

首查廚房,找來一根木棍,準備發現時一擊斃之。所有的角角落落找了個遍,連影子也沒發現。明明聽見它們進了廚房,難道飛了不成。不甘心,又細細查了一次,始終沒有發現。想着它們可能趁我關其他房門時逃出了廚房,於是從客廳到餐廳再到臥室,翻箱倒櫃,搞得滿屋狼藉遍地,硝煙四起,結果仍是一無所獲。俗話說:事不過三。三個方案均徒勞無功,在妻跟前顏面掃盡不說,鼠害的困擾恐怕要讓我的神經崩潰。情急之下,來了個絕法,關上衛生間的門,進出衛生間隨手關門,那門是鋁合金的,老鼠咬不動,這樣堵住老鼠回去的路,慢慢來找這些神出鬼沒的傢伙。就緒之後,我有點心安地去睡覺。誰知不到半個小時,我迷迷糊糊聽見我睡的房門有老鼠咬齧的聲響,開始還不信,仔細聽來,還真是它們所爲。百思不得其解,這些傢伙爲什麼單單咬我臥室的門呢?兒子女兒不在家,門也是關着的,爲什麼偏偏找有人的房間鬧。

無奈何,只好起牀,老鼠至精至靈,我起牀開門後它們早已不見蹤影。只得又關門去睡,沒多久,又重演先前的那一幕。如此反覆,妻惱怒不說,我也差點崩潰了,乾脆不睡,起來坐在沙發上,因爲沒有開燈,黑暗中無可奈何的獨自生悶氣。不料,老鼠以爲我睡了,又捲土重來。只聽見輕微的聲音從客廳那邊慢慢向我的臥室移去,照例是啃齧臥室門。正要起身開燈,忽然,從衛生間的天花板上傳來老鼠的啾啾叫聲,與以前聽到的歡快的逗鬧調情之聲完全不同,這啾啾之聲急切中似乎含着幾分悲哀。更奇怪的是,天花板上啾啾聲起,啃齧臥室門的老鼠竟然停住了,而且沙沙地跑到衛生間門口,也啾啾地叫了起來,像是與裏面的同伴或是親人呼應,隱約聽到撞擊衛生間門的聲音。我恍然大悟,老鼠之所以只在我的臥室門那兒騷擾,是知道只有這間屋子有人,原來是借騷擾提醒我們,是有求於我,求我放它們一條回去的路,因爲有同伴和親人在等它們歸去。想到此,惻隱之心頓起,正準備打開衛生間的門。但想到它們給我帶來的煩惱,想到老鼠是“四害”之一,其危害不可小視,竟然心中又有種幸災樂禍的快感。

衛生間裏外的老鼠依然焦急地呼應着,啾啾之聲更甚,我有點坐不住了,心想:常言到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老鼠固然可惡,但也是生靈之一,抓住斃之雖不過分,但它們此時已經求於我,雖然它們有害於我,也是因爲生計所迫,更何況它們也是一家子,天花板上有等待它們歸來的親人。於是,我大膽做出決定,冒着被妻批評的危險,也敢於承受惻隱之心被老鼠恩將仇報的悲哀,果斷打開衛生間的門——放老鼠一條歸去的路。

不多久,我在黑暗中聽見老鼠溜進衛生間,在水管上爬動,很快天花板上有歡快的聲音,彷彿是團聚的笑聲,再後來就歸於寂靜了。我關好衛生間的門,怕它們真的沒記性,又下來真的恩將仇報。第二天,我將衛生間天花板取下一塊,查看上面是否有老鼠,奇怪的很,沒有任何蹤影,用一根長長的竹竿亂敲一通,也沒有反應。確認上面沒有老鼠後,我封死了外牆的漏洞,修好天花板。接連觀察了幾個晚上,家裏沒發現有老鼠的跡象,問一貫細心的妻,也是沒有任何老鼠的線索,看來老鼠真的帶着全家“搬離”了我家。

至於它們離開的原因,我後來分析:要麼是寄居我家久了,精靈般的老鼠已初通人性,感恩我的惻隱之心;要麼是被堵住歸路後,嘗夠了分離之苦,另尋歸宿去了。

我的作法是對是錯,也就沒去多想了,反正我家裏和我心裏都安寧了。